“既然公主您知道‘红颜’，就请把它交给下臣，家姐一定会尽力救出公主的！”李秦听得慕菀这么一说，眼睛里精光灿灿，马上换上了一副谄媚的表情，乐呵呵地说道。
“‘尽力？’不知韵贵人是怎么个尽力法？”慕菀无视这个变脸比六月的天气更快的男子，对于他脸上那一堆讨好的笑容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倒是竭力忍住了心里的不悦，和他周旋了下去。
“这——”李秦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是好，脑子死命地回想着出来前他那个贵人姐姐嘱咐他的话，却是一句也想不起来，不觉懊丧万分。“家姐说了一定会‘尽力’救公主的。”
“是吗？”慕菀笑笑，真是不知道那韵贵人是怎么想的，找了一个“头脑不灵光”的家伙来为自己办事。倒是叫人一阵唏嘘。
“哦。那个，那个，对了！”李毅突然两手一拍，也就不结巴了，“家姐说，有办法为公主脱罪。”
“呵呵——呵呵——”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好像是在风中缓缓滑落的花朵，在人的心上都能漾出一片温柔。只是眼前的这个人却是不在此列，他的眼神中可是没有流露出半分异样，独独没变的是当他提及韵贵人时眼眸里的光亮。想来，这个李秦对他的姐姐甚是崇拜啊！而慕菀也似乎明白这韵贵人为什么会找这样的一个人了。“办法？不需要了。你且去回了你家姐，说本宫这边没有她要的‘红颜’，亦不需她救。”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除了家姐，任何人都救不了你！”一听到说到最后慕菀是这么一个回答，李秦也就彻底忘记了韵贵人嘱咐地那句“恭谨”了。
“本宫就是要吃‘罚酒’了，你能奈我何？”慕菀倒想看看这个人能够忍多久。她最讨厌这种嘴脸了，很假，很假，假得就好像是在冒充雪花的泡沫。
李秦听得这一句，一巴掌就飞了过去。那种蒲扇一般的大手掌，若是挨上一下，慕菀的脸也就是毁了。手还没有碰到慕菀的脸，就被几丝黑气缠绕。
“啊啊——妖女——你是妖女——”李秦吼着，想要收回手，却是不能够，手掌上的黑气越来越多，而且像是火一般的烧了起来，他的五官扭在了一起，嘴里出现了杀猪般的嚎叫。
“小女娃，你看老夫帮你教训了这个家伙，你是不是该谢谢老人家啊！”慕菀的耳朵里突然出现了梦魇幸灾乐祸的声音。
“你放了他罢。”看着黑气越缠越紧，那一声一声的嚎叫叫慕菀的心中不忍，看了一眼伏在牢房顶上的黑影，弱弱地说道。
“你这小女娃，这他可是要打你。”梦魇显然没想到慕菀会这么来一句，很是不忿，好像是不该替她出手教训这个人的。
“我不管，你给我放了他。我不管。”慕菀开始耍赖，反正她认定了这个自称“梦魇”的人是不会伤害她的，就连慕菀她也觉着奇怪，自己怎么会这么快就信任一个人了。
“算老夫我是怕了你了。怕了你了。”也不见梦魇有什么动作，那缠在李秦身上像火烧一般的黑气不见了。他的身体又出现自慕菀的面前，表面没有什么损伤，就是陷入了昏迷。
慕菀抬头望了一眼梦魇，想从他的嘴里得到解释。
梦魇耸了耸肩，嚷道：“别看老夫，老夫不知道。”伏在牢房顶上的身躯渐渐实质化，轻飘飘地落在慕菀的边上。
“什么？你不知道？”慕菀的嘴巴张得老大。
“你，你，你，这什么眼神？老夫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梦魇很是反感眼前的这个女娃子投过来的探究的目光，很是反感，却是又气不起来。几百年了，他被封在此间已经有几百年的光阴了啊！眼神里多了几分看淡世事的意味。
慕菀看着眼前黑影的样子，虽然看不到他的面目，可是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孤独与落寞。这种感觉就好像那寄身彼岸花的六十三年，心内成灰，于万事万物无感，被仇恨支配的身躯藏不下其它之外的思想。那时候，就是这样的寂寞了。
“他不会死。”梦魇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身体一虚，又再度伏在了牢房的顶上，黑漆漆的，和他一身黑色十分搭配。
慕菀来不及说些什么，梦魇已经回到了牢房顶上。
地上的李秦同时滚动了一下身体，但是眼睛仍然是紧闭着的。再过了一会儿，整个人在地上打滚，额上出现细密的汗珠，浸湿了两鬓。
慕菀心下一动，竟然让她看到了李秦。
李秦出现的背景不是天牢，而是一处美丽的花园。或者说是某个富户的院子。瞧这亭台楼阁的点缀，俨然就是江南的样式。李秦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儒衫，身边围了三个女子，手里扇子一摇，惹得三女笑若桃花。忽然，李秦的身上出现了一小块黑色。他伸手去拭，慕菀看清楚那小块黑色，面色大变，赶忙叫喊出声，却是来不及了。当李秦的手摸上那白色儒衫上的“污垢”，那本来静止的“污垢”一下子扭动了起来，变得狰狞可怕。同时瞬间变大，占据了李秦那张俊秀的面容。
坐在李秦对面的三女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给人以毛骨悚然之感。三女如花一般的样貌一下子变作了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下边却还是人的身体。坐在左边的女子是穿了一件粉色的罗裙，坐在右边的则着了藕荷色的短袄，坐在李秦对面倒是一身素色，独独头上顶了熊熊燃烧的黑炎。黑炎里面根本就看不到原来的面貌，倒是浮现出几只恶鬼，张着血盆大口，很是骇人。忽然之间，黑炎竟然蔓延到了三女的身躯之上，三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鬼出现在李秦的面前，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慕菀心中一个“咯噔”，李秦的嚎叫声还在耳际，面前好像看到了在黑火中苦苦支撑的人，却是没有多大的怜悯之心，仿佛这个结局是理所当然的。
眼泪？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了黑火之上。燃烧得正烈的黑火忽然一下子熄灭。在原先几人坐着的地方出现了一把黑灰。风一吹，黑灰就消散了。也是在远处，长出了一朵曼珠沙华。
慕菀见此情景，本就心里未得平复，甫一看到长出来的曼珠沙华，又想起梦魇说的不吃她的理由，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再度浮现了出来。
“怎么回事？梦魇，告诉我，怎么回事？”慕菀大喊，也不管梦魇在牢房里能不能听到。总觉着梦魇应该能听到的。
“小女娃？！你怎么在这里？”梦魇的声音里充满了意外。周身被黑风一裹，下一刻，慕菀就出现在了牢房之中。
李秦仍旧倒在地上，满头大汗。不过，他不再地上打滚了，呼吸均匀，仿佛是睡着了一般。只是慕菀隐隐觉着哪里不对劲。
“我为什么会在那里？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慕菀对着面前的黑色身影，问道。
“老夫也不知道。那里是李秦的梦境，或者说魂境，他的灵魂在那里安置。”梦魇有些心虚，说话声音较为微弱。
“什么？魂境！”慕菀脱口而出，“那么，刚刚他——”
“和你想的一样，刚刚他的七魄被老夫的黑炎吞噬了。”梦魇平静的声音无疑是一个天雷一般的存在。慕菀一下子瘫倒在地，眼睛里又有眼泪掉出来。
和在李秦的魂境中一样，眼泪掉下来之后，落在干草堆上，化作了一朵血淋淋的曼珠沙华。
梦魇和慕菀一道看在眼里，两人相顾，都想从对方眼里看到答案。
“这个，老夫的黑炎是没有实质的。至于它的攻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老夫也不知道。以前明明只是叫人重伤罢了。”梦魇扭头不去看那株红艳如血的曼珠沙华，倒是给慕菀解释起了他的黑炎。
“重伤？以前？”慕菀好像看到一个大怪物一般的表情叫梦魇很是委屈。几百年了，还没人敢这么看他。兴许是他百年了，都被封在此处，没有出去罢了。
“上次黑虎王受了老夫的黑炎，也就躺了一百年，照样生龙活虎的！”梦魇还怕慕菀不相信，给慕菀找出了例子。
“黑虎王？一百年？我说，这眼前这个可是凡人，凡人！”慕菀给了梦魇一记白眼，什么状况啊，亏她还以为这是一个高人一般的存在，怎么会是这样，白白害了人性命！
“老夫这也是为了救你啊！”梦魇还想着争执一番。
“那他最后会怎么样？”慕菀不去理会眼前这个家伙，看向地上躺着的李秦多了几分歉疚，不管前因如何，都是因了自己。
“你——”梦魇苦笑，如果刚才在那人的魂境，这个小女娃出现这般悲悯之心的话，他就可以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魂境，他梦魇的地盘竟然能让另一个人进入？
倾城色，黑气绕，吞了七魄，徒剩三魂，性命倒是无忧，却要做个痴儿，真真幸也，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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