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抬轿子的太监的技术真好,一点也不颠,她坐在上头十分的舒坦。
路过这御花园,慕菀的眼睛微微眯起,寒,你现在在哪里?事情办好了没?什么时候你会回到我身边?
“停——”慕菀对着左手边的一个小太监吩咐道,一乘黄色的软轿就落了下来。慕菀丢开伸过来扶她的手,款款地从轿子上走下。
“你们在这头等着,本宫去去就来。”
“喳——”
万条垂下,慕菀伸出手,这柳丝就落入了她的手心。不想,这柳丝竟是在她的手里头生了根,一点一点地往慕菀的手心里头钻。慕菀大惊,待要挣出手来,已经来不及,她的整只手被一圈一圈的柳丝缠住,动弹不得。
慕菀闭眼凝神,竭力想要调动自己的神识,却是发现丹田中那一朵红色的曼珠沙华上头出现了绿色的细密的柳丝,柳丝正企图蚕食中央的红色花朵。
慕菀只觉头疼欲裂,两只手不由自主地张开,然后,不顾柳丝的纠缠,握拳,重重挥出——重拳挥出的同时,带出一道凌厉的红光。红光下,细碎的柳丝随风而舞,好像是巫婆凌乱的头发——“找死。”清冷不带感情,仿佛说话者没有七情六欲一般,虚空中跃出一个红衣女子,衣袂飘飘。话音刚落,一朵硕大的曼珠沙华出现在了慕菀的面前。花瓣忽然脱落一片,这一片一个呼吸之间又变成一朵小一号的曼珠沙华。小一号的曼珠沙华上头也脱下一片花瓣,鲜血欲滴,这一次,没有直接变成一朵曼珠沙华,而是凌厉无比的刀刃,刀身极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柳丝面前。这柳丝许是知晓这红色刀刃的厉害,纷纷收缩。饶是如此,还是晚了一步,红色刀刃一扫而过,柳丝被齐齐切断,切口很是平整。从切口处流出绿色的液体,同时,伴随着一个巨大的哀嚎声。只见,一个头发散乱,眼睛充血的女子出现在了这柳丝之后,她的两只手上缠满柳丝,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手掌处也同样流着绿色的液体。
“你——你——你——”绿发女子张皇地指着慕菀,“你究竟是何人?”
“何人?”冷笑,红衣女子抬手,“你不配知晓。”说罢,手指一点停在虚空中的曼珠沙华——
见到红衣女子的动作,绿发女子忽然瞪大眼睛,两条腿竟是跪在了半空中,底下全部都是缠在一起的柳丝,“饶命——”她的声音很微弱,充满哀求,不像是在耍诈。
登时,这曼珠沙华一滞,“说,为何?”
“这——”绿发女子抬起头来,她晓得眼前的红衣女子的怒气就凭她这个千年的柳树精是断断承受不起的。只是——明明她是看好了人才下手的,怎地会遇上这么一尊大神?刚才,明明只是,一个凡人?困惑,说不上的困惑,也正是因着这困惑,生出无边的惧意来。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柳树精罢了,如果,不是因为——哎——摇头。抬眼,再一次,朝眼前的红衣女子看去。
红衣女子出现在之前的那一个凡人女子的身后,她的身体没有实质,是虚空凝结出来的像。只是,这满面的威压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纵然是一个虚像,她这个柳树精还是打不过人家的。“前些日子功法受阻,看着这凡女,便有意拿来练功。”绿发女子顿了半晌,终于是说了实话,“还望大仙饶命!”双手合在胸前,恭恭敬敬地乞求活命。
“好,我可以饶你。不过,你要护好她的周全。”广袖一挥,那一片红色的刀刃从绿发女子的手掌飞出。刀刃飞出之后,绿发女子手上的伤势以及底下柳丝不住流着绿色液体的状况得到好转。一个呼吸之后,绿发女子竟然毫发无伤地站在了慕菀的面前。
绿发女子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底下的柳丝,大喜,再抬头之时,只看到眼前的凡女身后一道红光闪过。如果,她没看错的话,眼前的凡女的眼睛在刚才是血红色的!
慕菀忽然觉得犯困,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一间小屋,小屋后头有一个海棠花架,海棠花架下有一套石桌石椅,石桌上头放着一个银色的器皿,有一股子醇香从里头散发出来。她走过去,在石椅上坐下,从银色的器皿中倒出一杯琥珀色的液体,轻轻地抿了一口,忽然,发现这小屋的外面下着好大好大的雪,这小屋的院子里却是一点也没有。后来——后来——怎么了?慕菀竟是忘记了。回想起刚才剧烈的疼痛,还有丹田!慕菀忙内视丹田,之前的缠在上头的柳丝已经完全消失。一朵红色的曼珠沙华散发着妖冶的光芒。还有在曼珠沙华上头的蓝色的叶子,给她以一种安稳和甜蜜。再看看手上,没了,那柳丝不见了!慕菀的嘴角划出一朵大大的笑容,虽然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事实证明,现在她没事了。
慕菀继续沿着这御花园的边上走,一步一步,眼睫毛盖住了她的眼睛,看不出眼睛的颜色有什么不同。
柳树精(绿发女子)就跟在慕菀的后头,她给自己加了一个“隐身”的术法,叫慕菀看不出她来。柳树精的样子实在是有些鬼鬼祟祟,一看就是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她的视线不曾离开慕菀半步,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个不停,好像是在算计什么!忽然,柳树精止住了步伐,再一看,是慕菀在一株海棠树前停下了脚步。
“她是在干什么?”柳树精猜测。
“出来!”安静的氛围中忽然出现这么一句,着实叫柳树精觉着脖子上头一凉。她还没弄清楚刚才的那个红衣女子和眼前的凡女的关系,她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难道就要丢了?
“出来!”慕菀的声音清冷,和之前红衣女子的那一声冷喝一样。一个哆嗦,柳树精恍然,“一样。是一样的。”她看向慕菀的眼神忽然变了,充斥着浓烈的惧怕。唯一的解释就是之前的那个红衣女子就是眼前的凡女,这是苏醒的征兆,一定是。柳树精的捏起了拳头,手心里满是汗,你说,她怎么就碰上这么一尊正要苏醒的大神!轻轻捏了一个诀,待要显出形来,却看见一个穿着宫女服的女子抢在她前头出现在了“凡女”面前。忽然,觉着“凡女”的称谓有些不谨慎,登时觉得这个以后叫不得,该叫“大神”才是。柳树精低头思索,忽然一拍脑袋,亏大了,那她的功法怎么办?一脸的哀怨。
“小桃,是你,真的是你!”慕菀惊喜,本来觉着有人跟着她,便停下来想要说,看看是哪个。没想到,竟然是小桃,慕菀收起之前清冷的语气。
“公主。”小桃跪在了地上,“适才送洗好的衣服去慈宁宫,不想在御花园遇见公主,便跟上来看看。”
慕菀略略皱眉,不过一闪而已,想来头低下去的小桃是不会看到的。
“如此,正好。你便随本宫回洛晴宫吧!还是你伺候本宫,本宫才觉着舒坦。”慕菀说着,抬手示意小桃起来。
“谢公主。”小桃的眼睛放着光,一起身就问道,“公主这是要逛御花园?”
“嗯。”慕菀浅浅一笑,“乏了,你且去叫轿子过来吧。”慕菀挥挥手,吩咐道。
小桃不疑有他,乖巧得应道,而后,便是往停着软轿的地方过去了。
“小桃,你在哪里啊?”慕菀看着远去的小桃的背影,忽然垂下眼帘,无限伤感地说着,“多么可笑啊,小桃,你说是不是?”
“公主,轿子到了。请公主上轿。”小桃又一次出现,已经为慕菀落好了轿。
慕菀点头,坐了上去,“起——”一旁的小桃欢欢喜喜地吩咐道。
“小桃,不去洛晴宫了,我们去‘风荷园’了。先时,你说这‘风荷园’里又多了新品种的莲花,一到夏天便开得好极。本宫上回匆匆离宫,倒是错过了,今次,你且领本宫去看看。”慕菀平静无波地吩咐道。
“是啊,公主,这‘风荷园’的那些个新品种开得很是美艳,估摸着也是时候开花了。”小桃展颜一笑,同时吩咐抬轿的太监不忙回洛晴宫了,先去“风荷园”。
“公主,您怎么了?”小桃见着慕菀的面色有异,忽然张口问道。
“忽然有些伤感。不妨事,去‘风荷园’吧。”慕菀合上眼睛,任由轿子抬着她往风荷园去。小桃,你可知,你从来都没有说过这风荷园的新品种长得好。
那个时候——
“公主,这荷花长得也太丑了!”一身藕荷色的宫装,正是小桃其人。
“是吗?这可是西域王进贡的珍品!”慕菀笑意盈盈。
“不是这一枝才是吗?”小桃说着指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荷花说道。
慕菀笑而不语。
慕菀能想起来的那时候,小桃真的不曾说过有开得很美的新品种的荷花。
原来,念着的,到底是来了。不防她,是一个假的。慕菀觉着嘴巴里苦涩,好像是捡了个没挑去莲心的莲子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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