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芊芊脸色一端道:“妹妹这话差矣,我们是妹妹,何来污浊之说?何况,妹妹不顾池水的寒凉与脏肮,奋不顾身跳下去救尧哥儿,较之妹妹的大义,姐姐已经觉得很汗颜了,又哪来这么多计较呢?”
这番话说得杜芳晴哑口无言,李妈妈与春梅都无话可说。
杜芳晴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位一向与她亲近不来的姐姐,想着她方才说过的话。猛然一怔,似乎觉得有些不对。
按理说,救起尧弟的是这位大小姐才对,怎么反倒说得全是她这位鱼目混珠之人的功劳了呢?
一旁的李妈妈显然也觉得有些不妥,主仆两人的目光对接了一下。
这个时候,香珠已经端来了干净的温水,取来干净的毛巾。杜芊芊纤纤十指浸入水中,犹如青葱般,水嫩嫩的,十分好看。
香梅的眼中不自觉地露出一丝艳羡的神色来。心中暗想,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怎么所有的好处都让这位大小姐全占了呢?
杜芊芊把毛巾浸湿,然后加入宫廷御用香胰面,顿时,清水中出现若干晶莹的泡泡,整间屋子弥漫着浓郁醉人的香气。
李妈妈与春梅对于这种宫中御用的香胰面只闻其名,不见真容。如今亲眼见证这种护肤品的功效,不由暗暗惊叹,心中又多了一分对于宫中奢华生活的向往。
二小姐杜芳晴呆呆地坐着,任由杜芊芊在她的脸上轻柔地擦拭。她似乎完全忘了反应,眼睛望着一脸专注的家姐,心里面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个家姐身份贵重,又才华横溢,性子又尖酸刻薄,一点也看不起她这位庶出的妹妹,平日里有些什么小事被她抓了把柄,她必定会借题发挥,大大的奚落一番才痛快,几时有姐妹间如此亲密的举动?
杜芊芊手法娴熟,几个来回就把杜芳晴的脸洗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一丝病容。看到自家小姐白里透红如熟透的苹果般的圆脸,李妈妈与香梅这才醒悟过来,不由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自家小姐脸上伪装的药物被洗去,谎言不攻自破,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唯有挨训的份了。
不曾想杜芊芊似乎并没有看到二小姐恢复本来容貌之后那诱人的健康肤色似的,微微叹气道:“妹妹果然是病得不轻啊,这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难看?看来得好好补补,回头我跟大厨房说一声,让她们每天晚上给妹妹熬一碗血燕过来,妹妹可不要嫌弃那血工的檀腥味,这个喝起来是最补身子的。”
李妈妈与春梅暗中对望了一眼,不知道杜大小姐缘何这样说。
杜芊芊又叹了口气,幽幽道:“妹妹病体沉重,这门想必也出不了了吧?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刚收到消息,说是妹妹舍身救弟的消息已经传到宫里去了。宫里的丽妃对妹妹大加赞赏,说过两天就让我们姐妹俩入宫呢。可是……”
杜芊芊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杜芳晴,脸上流露出越来越多的惋惜之色。
杜芳晴一下子便愣住了。
什么?竟然会是宫里的丽妃娘娘要召见她?
宫里的丽妃是谁?那可是尊贵无比的二皇子宁王的母妃!
杜芳晴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一颗芳心却控制不住砰砰乱跳起来。
她记得自己六七岁的时候,曾经进过一次宫。那个时候自己的姐姐不理自己,自己一个人又被一同入宫的其他官宦家的孩子欺负,还被推倒在水里。就在那时,有一双手伸了过来,一把把她拉了起来。
那是一个皇子模样的少年,年约十二三岁,穿着箭袖服饰,手里面还拿着一张弓,他吼她:“别人欺负你,你不会欺负回去呀,真笨!”
那个时候的她,非但没有一丝生气,反而觉得一种无形的祟拜。她身为庶女,自小白姨娘便教导她,要顾及自己的身份,要忍让,这样才可以得到父亲的喜爱。所以,自小她就养成逆来顺受的性子,如今这名少年的一番话,让她体会到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感觉:原来被人欺负了,还可以欺负回去的,那以前白姨娘教她的,不都全错了?
尽管后来她的性子依然懦弱,还是做不到“人家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的果决,但是那少年说这话的霸气,还有那种英伟的样子却深深地植进了她小小的心灵之中。
后来,她才知道,那名少年就是当今圣上的二子,二皇子宁王,后宫两大嫔妃之一的丽妃所出。
宁王渐渐长大,长得一表人才,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其母丽妃美貌冠绝后宫,加上这些年来备受皇上的宠爱,朝野之中过半的人都认为,这皇储之位非宁王莫属。
她也一直暗暗关注着宁王,把这份爱慕埋在心底最深处。她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望宁王正妃的位置,但是,哪怕是侧妃也好啊。有时候她甚至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只要能够天天看到这位英伟的男子,既使无名无份也没有关系。
如今听人提及“丽妃”二字,她马上就联想到那少年冷峻的面容,不由得呼吸急促,脸也微微发热起来。顾不得李妈妈频频朝自己使眼色,一下子就榻上站起来,大声道:“大姐,我的病已经全好了,你这就派人到宫里去,说我两天后一定可以入宫的。”
旁边的香珠忍不住用丝帕捂住嘴,但眼角忍不住笑意倾泻。她早就知道,生性愚钝的二小姐怎会是自家小姐的对手呢?自家小姐不过是利用她的弱点,再拿“宁王”的名号虚晃一枪,没想到二小姐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二小姐暗恋宁王,这是杜府上下皆知的事情。不要说二小姐,放眼京都,也没有哪个官宦家的女儿没有被宁王的风流所迷倒的。
宁王英俊潇洒,行事果断,雷厉风行,曾为皇上办了几件漂亮的事情,颇得皇上赏识,前途无可限量,是储君呼声最高的一位皇子。
虽然有时候这位皇子未免冷酷一些,但凡泱及之人一律不得赦免,让底下那些作奸犯科的官员心惊胆颤,那些波及之人忍不住埋怨二皇子心狠手辣。但是这样一来,朝廷的吏治反而清明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