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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二太太的吩咐,院子里的丫环婆子们做事情手脚也变得格外的麻利起来。

在小菊的搀扶下回到卧房,彦若雪便看到屏风后面已经摆好了沐浴的木澡桶,温热的水中还浸着花瓣,一旁的木架子上还分层摆放着几个托盘,里面分别盛着胰子,澡巾,牛角梳等一应沐浴用品。

而就在这时,两个中年仆妇从门外进来,为首的一人手中捧着一套崭新的丝质里衣。来到彦若雪面前,二人先是冲着她福了福身,接着说道:“奴婢奉二太太之命,特来服侍小姐沐浴。”

心中自然明白,必是那二太太害怕先前同小菊的一番争吵被自己听了去,所以便派人来一探虚实,于是,彦若雪脸上遂作出一副虚弱不堪的神情,回答道:“有劳两位嬷嬷了,只不过我适才刚刚醒来,此刻还觉得精神恍惚,竟然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这会子还是昏昏沉沉的,只想先小睡片刻……”

听闻彦若雪的话,两个仆妇的眼中不禁露出一丝诧异,相互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为首的一人又开口说道:“莫非小姐失忆了不成?你可还记得老奴?”

看着眼前这两个本就陌生的仆妇,彦若雪遂冲着她两人坦诚地摇了摇头。

“小姐,这是二太太身边的赵嬷嬷和李嬷嬷啊,你,你真的不记得她们了吗?”

一旁,眼见着自家小姐连平日里仗着有主子撑腰,所以常常对她们颐指气使的两个嬷嬷也不认得了,小菊不由得拉着彦若雪的手,有些焦急地说道。

尽管已经从小菊的神情和语气之中悟到了这两个嬷嬷必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想来之前的彦若雪大概也没少受她们的气,可是,此时此刻的彦若雪却仍旧保持着神情的平静,反而冲着赵李二人微微福了福身,道:“原来是婶娘身边的嬷嬷,若雪身体不适,当真是记不起来了,还请两位嬷嬷见谅。”

眼见着之前被她二人联手推进荷花池里的彦若雪,此时竟然还一脸平静地冲着自己施礼,赵李二人先是一愣,继而又觉得真是老天保佑,如今这丫头虽然死而复生,可是却对从前的人和事情全都不记得了,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她们只需赶紧回去禀明二太太,日后再寻个好时机重新料理了这丫头便是!

“小姐说的这是哪里话,既然小姐身体不适,自是应该好好休息,奴婢先回去禀明二太太,再叫人请大夫来替小姐诊治……”

尽量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朝着彦若雪福身行礼,而后赵李二人便匆匆离开,向二太太复命去了。

看着那两个老货终于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彦若雪遂让小菊插好房门,然后用手试了试澡桶中的水温,温度刚刚好。于是,她便褪下身上的湿衣服,将身体浸在水中。

眼见着小姐要沐浴,小菊关好房门后忙过来侍候。

她小心翼翼地将彦若雪的发髻散开,然后从架子上拿起牛角梳,仔细地梳理着那捧黑缎般的秀发,可是才梳了几下,眼泪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小姐,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难道你连小菊也不记得了吗?”

看着伏到自己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菊,彦若雪不禁回想起之前自己刚刚重生之时,便听到的她与二太太之间的争吵,想来这丫头应该是一个对彦若雪忠心耿耿的侍婢,否则又怎么会为了替她讨一个说法而敢拼了命的跟一房主母吵得天翻地覆?

想到这里,彦若雪遂冲着小菊微微一笑,抬起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我是真的不记得从前那些事情了,大概是老天爷可怜我,不想让我再活在那些痛苦的记忆里面,只不过,我再不记得别人,又怎会不记得小菊你呢?所以,你现在是我最亲最近的人呢。”

“小姐……”

听闻彦若雪的话,小菊早已是泣不成声,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主仆之别,只一把抱住彦若雪的手臂,将满脸的鼻涕眼泪悉数蹭在了她的肩头。

既然已经坦言了自己的失忆,彦若雪索性也不再绕弯子,干脆向小菊打听起自己的身世来。

尽管对于小姐居然连自己的亲爹娘姓甚名谁也不记得了表示出极度的惊愕,可是小菊还是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将彦府上的情形一一讲述。

彦府老太爷彦承责膝下有三儿一女。大儿子彦仁成,也就是彦若雪的大伯,娶的是大梁国皇都有名的瑞祥斋点心居的小姐冯氏。二儿子彦禄成,也就是彦若雪的二叔,娶的是城西大花商之女田氏,也就是彦若雪口中的婶娘,那位脸酸心狠的二太太。三儿子彦守成,便是彦若雪的父亲,彦若雪的母亲是江南丝绸大户之女叶氏。小女儿彦佩芝,即彦若雪的小姑,嫁给了樊城祥泰茶庄的大少爷夏致远。

彦家本是靠着酿酒的买卖起的家,经过几代人的经营,到了彦承责彦老太爷这一辈,终于在皇都建州小有名气,再加上几个儿女都寻到了不错的亲事,几经联姻,彦府的声誉眼看着蒸蒸日上。却不想三儿子彦守成在一次游船之时,遭遇了意外,所乘船只漏水沉没,连带着同行的妻子一起葬身湖底,连尸首也没能打捞上来。

尽管并没有分家,可是彦承责老爷子早已经将彦家的产业分别交给了三个儿子各自打理。而三儿子彦守成的不幸身故,使得本该由三房负责经营的绸缎庄和城南几间酒坊的生意,以及城郊两处庄园外宅一时间落了空,于是在老爷子还没做出决策之前,二太太田氏便以若雪尚且年幼,不可无人照抚为由,率先将彦若雪带回二房抚养,而三房留下的产业便也顺理成章地暂时由二房代为经营管理。

至此,家里人便都以为彦若雪终于有了依靠,在自己二叔二婶的照抚下必定是过得寝食无忧,美满幸福。

而彦禄成为人老实,在太太田氏的怂恿下,索性将三房的账目,连同彦若雪的日常起居都交给了田氏来操持。

而田氏平日里只把彦若雪圈禁在居住的北小院之中,鲜少同外人来往,就连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彦禄成也几乎没照过面儿。彦禄成只当是她女孩子家矜持,不愿见人,却不知晓自己侄女真正受的委屈。

至此,二太太田氏明面上不但落得了仁义贤德的好名声,暗里更是独占了不知道多少的好处。

如今眼见着彦若雪年纪已经及笄,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可若是寻了亲事,势必就要准备嫁妆,倘或族中之人说起三房当年留下的那些家产,又少不得还得奉还。

每每想到这些,田氏的心里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火烧火燎地肉痛。

好容易到手的肥肉,如何能再叫她吐出去呢?思来想去,她便想到了把彦若雪指给大房刘管事的大儿子这一招。

那刘福打小便是个混账坯子,若是把彦若雪嫁给他,保管不出一年便叫他给折磨的活不成,如此一来,便再没有人可以找她要财产了不是?

于是,打着如意算盘的田氏叫人把这门亲事告诉了彦若雪。可没成想一向对她唯唯诺诺的彦若雪,这一次却抵死不从,恼羞成怒的田氏遂把她叫到了荷花池僻静的一角,趁其不备,暗示身边的赵李两个婆子将她推下了水。

尽管之后得到消息姗姗赶来的小菊,并未亲眼看到这一幕,却也知道自家小姐是被田氏叫去的,而出事的时候,就只有田氏和赵李两个婆子在场,所以这其中必定同这三人脱不了干系。于是本着拼了命也要为小姐讨回公道的誓死决心,这才有了之前那番同田氏撕破脸的争吵。

一口气听小菊讲完了自己前世的种种经历,彦若雪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中对于彦府上下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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