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乐公墓,尽头。
这里的绿化程度是前面的数倍,却零零星星只散布着几座墓碑。树荫环绕,绿草丛生,若不是标记着公墓字样,还以为是哪处郊外的美景。
一座靠近角落的墓碑前,摆着一束纯白色栀子,花香淡淡四溢,为原本清幽安谧的墓园更添了几分怅然。
“落,三年了,你还好吗?”平稳低沉的男声击散沉默的气氛,然而细听之下,可以发现男子从喉咙深处溢出的颤音,“这段时间忙着其他的事,没有来看你,会不会怪我……”顿了顿,却似乎想到什么,男子压抑着自嘲,“我差点忘了,对我那么不屑的你,哪有闲心来怪我,是不是?”
男子一字一顿地说着,从树荫下缓缓走出,暴露在阳光下的脸色苍白得如同鬼魅。男子的五官精致,好似从漫画中走出来的。殷红的唇色与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更加剧了男子给人在视觉上的冲击。
妖魅,是男子给人最深刻的第一印象。
慢慢蹲在墓碑前,修长的身子虔诚地附到墓碑上,红唇膜拜的贴上照片里的如花笑颜,有如皎月的明眸闪烁。轻闭双眼,眼角一滴泪缓缓滑过脸庞,滴入泥里,细碎无声。
“为什么是哥而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直愣愣地盯着眼前依旧笑得那般青春活力的稚嫩脸庞,男子从一开始的喃喃自语到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吼,质问墓穴里躺着的那人。
手抚上照片中的人儿,额头鼻尖嘴唇,一丝一丝滑过。男人的忧伤仿佛传递给照片中笑着的人,连灿烂的笑容也因此染上悲哀。
“你可以像对待心爱的男人一样对哥,为什么不可以那样对我?我哪里比他差了,可你怎么就看不见我的好!”男人猛地从墓碑前站起,冲到一旁的树边就往树干挥出一拳。
“唰唰……”树干被重击,满树刚冒头的叶芽跟着左碰右撞地颤动着。血珠沿着指关节蜿蜒而下,侵入泥地里,泥土地转眼就上了一道深深的颜色。
伤口血肉模糊,男子却如同木偶一般失却痛觉麻木。
落!程落!你告诉我,我顾青诺哪里比不上哥,哪里比不上顾青承!为什么你宁死,也不愿回头看我一眼!情到深处,悲入骨髓,顾青诺又一次陷入属于他们三人的噩梦中……
他,顾青诺,有一个比他早出生一分钟的双胞胎哥哥,顾青承。说是双胞胎,可两人长相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小时候的顾青承就是个温和有礼的翩翩少年,而他顾青诺则是一贯的沉默寡言,以冷然的态度对待周围的一切,但这个一切,不包括,程落。
程落是顾天来手下一名得力干将的女儿,在一次火拼中死了。年仅九岁的程落就被顾天来收养了下来,说是收养,其实一直是在读书加训练中度过童年的。后来他才知道,并不是顾天来想培养程落成为手下的杀手,而是程落自己请求的,此为后话。
那个时候,他和顾青承,只有五岁。从小程落就像大姐姐一样照顾着他们兄弟俩,最初他和顾青承都是不愿意她的接近的,可她没管两人的冷漠,一如既往地用灿烂的笑脸面对他们。有时候他会搞不懂,为什么一个死了父亲,母亲跟别人跑了的孤女,可以每天都那么开心。但无可否认的是,他心动了,在相处的漫长岁月里。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了那个大他四岁的“小姐姐”。他压抑着,忍耐着,小心翼翼地守护这段暗恋,却在得知自己爱着的人爱上自己的双胞胎哥哥时彻底崩溃!当他看着程落被顾青承打横抱在怀中,一步一步仿佛踏在他心上从远处走近,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程落的眼神。
温柔的,爱恋的,一瞬不瞬地看向抱她在怀的顾青承,就像拥有世界一样的眼神,他顾青诺痛恨的眼神!是因为顾青承的沉稳温和?还是因为顾青承总是一身白衣如同每个少女暗恋中的王子?所以程落也被迷住了,是吗?
于是他刻意令自己改变,不再沉默寡言,不再一身黑衣,尽管他并不想同那些人说话,尽管他并不喜欢白衣,为了程落,他努力习惯。他真的很幼稚,不是吗?那么卑微的爱着程落的自己,根本不是真正的他!
最终,程落眼中越发明显的迷恋彻底击溃他的底线,他终于暴露本性,既然他爱的,就一定要得到手!他开始明目张胆的追求程落,霸道张狂的宣誓主权,不顾程落的拒绝,不理程落的反抗。顾青承不爱她,而自己爱,这就是理由。
他眼看着程落因为顾青承依然如故的温文笑脸心伤,因为自己的专制强迫难过,原本灿烂的笑颜也黯淡下来,可他放不开手,因为他的心不允许。而程落,以最决绝的方式,告诉了他,她的决定。
十五层的高楼,被程落一齐叫来天台的兄弟俩,一同见证那个令顾青承惊惧,令他肝肠寸断的时刻!程落笑着,带着许久不曾显露的欢快。三年来,他脑子里时常会回响着程落当时的话:“小诺,小落姐一直喜欢着那个穿着黑衣的酷酷的你,就像姐姐对弟弟的喜欢一样。姐姐向往着能像鸟儿一样在天空翱翔,从今往后,你能放姐姐自由的去飞吗?”
他当时的回答是什么?“不可能!想让我放开你,除非我死!”是啊,为什么他当时会那么说呢。被一同出现的顾青承冲昏头脑,竟然导致令他一生无法挽回的伤痛!
他的话刚说完,程落就凄凉一笑:“小诺,姐姐放自己自由……还有,青承”视线转向一边满脸担心的顾青承,“我爱你。”然后双臂张开,像一只欲振翅高飞的鸟,倒仰着,在他和顾青承惊恐的视线,激烈的大吼声中,迅速坠落。
“呃!”顾青诺从回忆中挣脱,单手抱着头浅浅呻吟。三年来,他的头痛越来越剧烈,而想到程落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几乎他所有的时间都在跟程落有关的事物中度过的。苦笑着再次看向明媚的笑颜,转身决绝的离去。
落,等我再做一件事,最后一件,然后,我就可以来找你了……
黄泉路上,等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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