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烟首辅突然身死的消息,如同一阵异风迅速刮过诸国。各国权贵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人有些匪夷所思;有心之人却从中嗅出了不少阴谋的味道。
行宫之中灯火如昼,成辟在灯火下良久沉默着,云逸有些急惶惶,却只能毕恭毕敬地立在角落里。
“下去吧。”
那夜的形势他是亲眼所见,沐老头确有冤屈;只是这背后推波助澜之人,心思实在阴鸷,布局太深了。
草原金帐内,午睡初醒的女子慵懒起身,侍女服侍了梳洗后,案上已送来了暗探的密报。女子看完后扬手一扔,冷冷笑着:这不是普通的一片丹心付诸流水,那些沉寂多年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已经开始崭露头角,她就坐等着烽火连天之时看好戏了。
南越王宫里此刻正是一派歌舞升平,主位上的君主醉醺醺地盯着美人纤柔的腰肢,想起那个失言幽禁的老臣不禁莞尔:真是愚忠啊!明知前头是大坑也跳,死不足惜。
白闵三族接到消息时比起其它晚了了一日,巫咸圣女正在调教她新研制出的蛊虫;探子汇报时她妩媚而笑——君衡,你安分了这么多年,终于又出来为祸世间了?
……
大烟,宣和殿。
“说起来,沐大人为官清廉两袖清风;若不是你姑姑赏赐了那些,恐怕连那葬礼都……”贺兰裔欲言又止,负手立于窗下,放眼望向窗外。
“说起来,这里边也有你们的手笔吧?”兰婳音哼哼冷笑着,“如今见着他们这般凄凉,襄王莫非是后悔了?”
妖孽转过身来,凝神看住了她,晶莹的紫眸中跃动着眸中动人的光,她的心微微有些揪痛。
“沐老头是可惜了。”她注意到妖孽说这话时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心下不由诧异。
“你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兰婳音终于忍无可忍,抄起手边一杯滚烫的茶就往贺兰裔身上砸过去。
“幸好幸好,没洒。”
只见一抹光华的紫影身形鬼魅地扭曲了,快到极致,所以扭曲了光,也扭曲了她的视线;那种不可思议的弧度,出其不意的招式力度都令人咋舌。
“不错。”
天令山,果然不同。难怪……
“多谢。”
妖孽横身梁上,一手捧着茶杯,一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优哉游哉地呷了一口,又郑重其事地捧在心口,懒懒的闭目养神。
“你想学?”丹凤精光一现。
“好没意思,何况天令山一派的武学根基与我所学的完全不是一个路数。”某女看似随意地甩了甩一个月白色的荷包,金色的穗子细腻的拂过美人葱白如玉的纤手,柔和的玉色和淡金色交织在一起娇娆、融汇、升腾;阳光透过窗子投在她身上,玄墨的长发散落在身上盖着的白色绒裘上,泛起点点光晕,整个人就好像要融到那日光里。
处在阴影里的人眯着狭长的眼线,晶亮的眸子霎时被吸引,如同被摄魂一般,目光紧紧的追随着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哪怕只是那两片睫羽的轻轻扇动,也足以令其目眩神迷心旌荡漾,不死不休。
兰婳音沐浴在日光里,抬眸望着梁上的妖孽无比的他,轻声唤着:“王爷,王爷。”
“嗯?”贺兰裔一时还陷在“美人沐光”图景里没反应过来,无意识的轻哼一声。猛然间听得有这么一声轻唤,让他有些局促起来,晶莹的紫色瞳仁停驻在那抹秋水玉魂之上。
“王爷,我上回问的那个问题,你还没有答完呢。”
究竟天令山北峰暗藏了什么玄机,世代为门人至高禁地;而他们三人,又是如何惊险地死里逃生保全一命?当年得到辰烈皇后亲撰的武功秘籍《无延》,对于天令山的存在也曾略略提过几笔,很是隐晦,起初兰婳音也并未在意,只是在遇到贺兰裔之后,她才开始对这处超越红尘俗世的所谓“灵山”有所关注。入京之后,她也曾对他屡次试探,可均是无疾而终。
女人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比如说现在——
莹润的玉指无意间拂掠置于榻下的断琴,一道银白的光刺破厚重的明黄色幔布直取那位梁上君子的命门;晶莹得到紫眸邪气一凛,修长的二指就势捻住那夺人命的琴弦,指尖发力,纤细的琴丝随着气劲破裂四散为千万根细如牛毛的拂尘,奇异的气劲逆行相冲,原本的一场小小挑衅竟是成了两人内力的比拼。
兰婳音暗叫不好,这一来不仅是暴露了她已经自行化解了“烈素”,还要赔上自己这一身方才恢复不久微薄修为,实在不划算。
“真没想到,音儿居然有本事躲过‘烈素’,实在令人大开眼界啊;若是让你姑母知道,恐怕她又会不高兴了。”清润的男声宛若神光天降,蓦地将这场内力比拼劈开了一条细缝,她趁着他恍惚之际悄悄撤力,故而只是折损了少许内力。
“倘若让兰后知晓逸王出入后宫如入无人之地,不知她会对她这位狼子野心的内亲作何感想呢?”贺兰裔撤了捻住琴弦的二指,唇角微勾,翩然一跃,负手立于大殿中央,面不改色地盯着西门黎,眸中泛起嘲弄的光。
女子瑰丽的凤目流转于两道身影之间,不由眉心紧蹙,攥紧了掌中那一簇拂尘,手掌紧贴广袖内沿,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华襄王是如何入得这内宫的,本王便是如何入得的。”珍珠白的长衫薄薄笼着一层神秘的雾气,叫人看不透;但是他贺兰裔是何许人也,你既藏得愈深,他便非要散掉这一层浓雾。
“逸王,若本王方才没有听错,你可是在唤宓儿的闺名?现在本王明白了,怪道前些日子逸王与逸王妃并未携手赴宴,原来,逸王属意的并非兰家二小姐兰羽雅,而是现在身居宣和殿的这一位……”不知贺兰裔是不是有意把后面的音拖长了,教人听着极为别扭。
“住口!”一直云淡风轻的男子忽然暴怒,妖孽突感自己的眼皮跳了几跳;转瞬之间,贺兰裔又恢复了妖孽的本性,修长的手不知为何一下一下把玩起腰间的饰物:一弯兰草,墨色莹莹,玄灵剔透,皎若月华。
墨兰坠?!
“怎么会?……”她轻轻呢喃着。
女子颓然立于原地,垂首,默然,缄口。
这算是宣誓主权的意思么?
西门黎万年不变的云淡风轻的脸定格于僵硬的苦笑,迷雾一瞬散尽,眼中的阴狠之锋芒尽展无遗;这一切,在她垂首的瞬间变的分外清明。
看出二人古怪的贺兰裔眯着眼乜斜着他,忽然间仰天大笑,“哈哈,宓儿,那夜江边月色甚佳,只可惜看不甚清啊。本王得回去好好瞧仔细。逸王,本王先行一步了。”紫光隐匿,一恍遁入阴影之中,留下大殿里默然相对的两个人。
也许,是时候该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好好理清楚这团乱麻;那夜在“定乾军”主帐内,她还是有所顾忌,并没有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心;其实她是多聪明的人,又怎么会想不到,只是她不愿往那里去想罢了,她是非得要把自己往死里逼。
灿烂的日光倾泻在华贵流光锦上,清风一扬,衣袍上的流水绣纹如同河水一波又一波缓缓流动着,温和而柔软,远远望着倒像是真的流水一般,浮光掠金,渺远,却流不到那人的心里。
“宓儿,但愿这一次你不会再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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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计明天就要进入新的一卷了。很多之前布局也会慢慢出现,兰后与琅琊一族的渊源,还有贺兰裔和兰婳音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感情,西门黎和夜昔正在酝酿的一个惊天阴谋,都会在下面缓缓展开。
哦,既然如此,那就先透露一点点吧:这位女主会慢慢成长,血液里的凉薄也会一点点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