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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贺兰裔便与老特首一行人离开了帝京。兰后虽是怒意未减,却命芣苢传来口信,准她出宫送行。

兰婳音立在高高的护城墙上,目送那人的身影融入金色的地平线上,模糊、缩小、逐渐远去,最终消失于她的视线之中。双手不知何时扣住了筑城的青石砖,指尖的钝痛一点点蔓延开,心中的悸动却是难抑。

脑海中不断来回的那些话堵得她心疼。

“姑娘莫要怪罪我家主子,其实主子也是有他的难处。华国华国皇嗣众多,皇室之中更是明争暗斗、波谲云诡;原本老主子的身子还硬朗,这些年却也渐渐开始力不从心,处理朝政更是十分勉强,多半都是托付给皇后娘娘和摄政王。

只是咱们皇后娘娘,终究是比不得您的姑母兰后,世间也只有她那样的奇女子能担得起天下的重任啊~百里皇后不擅朝堂之术,不过只能是勉力而为;时下华国国内动荡不断,娘娘只好飞鸽传书召主子回宫。

只是此去华国,路上必定是危机四伏,多少人睁着眼盼着主子回不去呢……”

其实,她又何曾懂过那人呢?

“他已经走了。”耳边传来西门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谦和温润。

“华国之乱,各方根源势力错综复杂,恐非一朝一夕所能解决。今日一别,就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另一道陌生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兰婳音回过头,一青一白两道身影逆光而立。她眯着眼仔细瞧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来人,心头不由哧笑,遂戏谑道:

“想来是顾公子和华国的生意谈崩了吧。如今这副光景,恐怕也只能仰仗王爷与夜小侯爷了。怎么今日不见小侯爷一起啊?”

顾覃青淡然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张鲜红的物什递与兰婳音,道:“再过几日便是小侯爷与舍妹的婚礼了,那日东临山上,在下曾允诺日后小妹成亲之时奉上婚谏。如今襄王归国,不知三小姐如何打算?”

兰婳音朝那二人嫣然一笑,伸出二指接下婚谏,“顾公子都纡尊降贵亲自来下请柬了,我若是不去,岂不是太不识趣了?”

该死的奸商,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还真要她去?

西门黎隔着一臂之遥深深看了她一眼,过了片刻,又一语不发的走了。

在皇宫里养伤的日子开始变得漫长起来,没有了贺兰裔的陪伴,兰婳音整日里会握着那卷《华国策》一阵一阵的发呆,就连负责打扫庭院的小宫女都忍不住摇头叹气。

这一日楚逍再次破窗而入,兰婳音很伤脑筋地揉了揉暴突的太阳穴,沉吟道:“楚逍,那边是门。”

“我知道。”说罢自顾自的走到内殿,望了一眼她的脸色,说道:“再过几日就可以拆纱布了。”

兰婳音却是置若罔闻,淡淡说了一句“无妨”。

楚逍惊异地望着她,颇为费解,何以世间女子视之胜过性命的容貌她竟这般不在乎?究竟是真的不在乎了,还是……

她的余光瞥到楚逍惊诧的脸,又问道:“他怎么没把你带走?”

男子的俊容沉了沉,难辨喜怒的声音幽幽传来,“谁跟你说我归他管?!”

“这……”

兰婳音的心头不由打了一个突儿,的确,谁能掌控这位行踪诡秘的江湖鬼医?

顷刻的沉默让一室气氛更为沉闷,楚逍胸口郁结难抒,愤愤然朝她丢下一物,又从窗户回去了。

“喂,你——”

一个黑色的长条形木匣顺势落在兰婳音面前的软榻上,她好奇地打开那匣子,那是一张古琴。

岁月沉淀留下精美的包浆,古朴苍老的玄木泛着无边深沉墨色,每一处雕工都极尽苛求,每一款线条都优美流畅,银白的天蚕丝在烛火下一圈圈晕开清冷的气息,女子姣好的面容在灯火映衬下显得分外动人。

这是她的“姽婳青元”。

或许,你也可以将其视为“上古神物”。

大烟开国国母辰烈皇后善音律,元帝烟薰为了讨辰烈皇后的欢心,探寻天下,遂得了两块上好的玄木;随后遍访宫廷名匠,又不惜耗费数年时间精力,亲手制成了“姽婳青元”与“凤吟青元”两把绝世名器;不过,那把名为“凤吟青元”的琵琶至今流落何处,世人就不得而知了。

她浅笑着将琴从琴匣里取出,一张纸条轻轻飘落。

乖,等我。

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写的了。不过此刻她心中更好奇的是,他们是如何将这姽婳青元从兰家盗出来的?

这个妖孽,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咚——”窗扉半开着,却有人往里头扔了一颗石子。兰婳音放下手中的字条赶到窗边,大片花海里有一人负手静立,黑袍黑发,身长如玉,脚下踏着一地美人见月草,正俯身去嗅那池塘边枝头上开的嫣然的木芙蓉;长发散在夜风里,衣袍猎猎,分明是那么暗的颜色却令人难以忽视。

强大的压迫感迎面袭来,令她推开窗的手微微一滞。说起来沧州一别后,这是他们第二次会面,但很明显,这两次的记忆却并不愉快。

“小侯爷好雅兴啊,这么晚了还到内宫来赏花。”不知来意,小心为上。

夜昔转过身子,对着她眉目舒展的一笑,棱角分明的脸在月色中散发着莫名的柔和,漆黑深邃的眼睛一瞬不动地盯着她,看得她背脊上凉意一阵阵,甫唇道:“如此良辰美景,无人欣赏,实在可惜。”

兰婳音唇角一勾,笑道:“这皇宫大内所培植的不过是应季之花,应景之物,如何比得过宫外的天地?”

“若是除掉宫中纷繁其他,独种一株‘独离’呢?”男子的眸色漆黑,深邃如海,映着星辰华光,语气中的殷切之情不言而喻。

她当下一声冷笑,随即拢了拢袖子,又道,“逆天而行,终是不得善果。”

“姽婳。”夜昔眸中的星光遁隐,刚毅的眉目间霎时笼上了阴沉之色,凌厉的肃杀之气愈发迫人。

一见这架势,兰婳音心知差不多了,正声笑言,“这更深露重的,侯爷来宣和殿只是为了与兰婳音闲谈花草么?事不凑巧,小女子今日身子乏了,该回去歇着了。夜里风大,劳烦侯爷走的时候顺手把窗关上。”说罢便要转身回内殿,那人却又动了。

“为何我不可以?你就这般信他,竟是要把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给那人吗?!还是你真的不知华国的水有多深?”隐忍多时的夜昔终于爆发,一连三问,字字诛心。

“我要的不过是一个贺兰裔,与华国又有什么干系?”她的心在犹豫,挣扎着想逃开。

夜昔步步逼近,一双黑眸直直望向她的眼,那深刻的感觉就像是一眼看到了她心底,“你到底要逃避到何时?他贺兰裔可以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况且……”

况且,我比他早遇见你啊。

夜昔紧紧攥着双拳,强自忍着想要冲上去将她揉在怀里的冲动,黑眸里不断翻涌的惊涛骇浪一点点吞噬着理智。

“婳儿,你本该是我的妻子!”

“请侯爷慎言!我本以为,上回在宣和殿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琴弦已断,有何可念?

“他究竟有何好?!”一双重瞳几欲喷火。

“他可以予我一方天下,你所能与我的不过片瓦方寸,这又如何所能比拟?”她说得极为漫不经心,如同世上所有渴慕权势的女子一般。

“呵——终究是我强求了。”夜昔背过身子,缓缓走向庭院外,却又不知为了什么,仍是不愿死心,喑哑着问了一句,“那,可否退而求其次?”

兰婳音的身子一怔,夜昔向来心性高傲自负,今夜竟然肯为了她问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是在她意料之外,满口的苦涩。

“何苦?”

眼见那意气风发的男子身影落寞,她幽幽一叹,道:“夜昔,你我相识于微时,因缘弄人,你我虽无夫妻之缘,我却能看出你心怀鸿鹄之志;假以时日,你必会成为这九洲大陆上屈指可数的人物。我本是‘该死之人’,不过是背着一个假名茕茕度日罢了。只愿今夜之后,你我再遇时,还能存着这一份相见一揖的情分。”

她的声音很轻,但他却是听清了。

兰婳音眯着凤目远望,那人的颀长的身影在月下逐渐拉长,模糊,最终与夜色融为一体,幽幽叹了一口气,顺手关上了窗。

但愿今夜之后,他能够真正彻悟释然。

只是彼时的她并不知晓,有两个人正猫着腰蹲在不远处的花丛之中,面色忿忿奋笔疾书,把他们方才的一番对话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来,飞鸽传书给远在华国的某位王爷。

彼时的她更加不会知晓,因为她的一句无心之言加速了“七国之乱”的到来;而大烟,即将在史册上成为一个永久故去传奇的符号,就此湮没于浩淼无边的青史之中。新的制度终会粉碎一切旧机器的衰败,鹏鸟腾于东海,抟扶摇而上,临九洲万里,所及之处,都将迎来一个崭新的传奇时代。

------题外话------

二更到!接下来贺兰王爷会隐退很长一段时间,而真正的斗争即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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