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扫过女子汗涔涔的后背,一阵生寒,兰婳音屏息等着那队禁卫军渐渐走远,正要起身,却无意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您确定吗,他真的用了咱们巫咸族的那种禁术?”潋滟的凤眸忽而一怔,一种奇异的惊喜慢慢涌上心头。只是这个时候,她不该在这里啊。
“自然。摄政王费尽千辛万苦才把我从南疆请过来,我怎能让他失望呢?”答话的又是另一个女声,听着很是生僻,那口音那绝非大烟之人,兰婳音定了定心神,那女子又继续道:
“只是……这‘锁魂针’可是当年号称‘南疆第一蛊’的代隐圣女留下的,乃是我巫咸族传世至宝;如今单为了解决一个兰妏姝就牺牲了此物,是不是……”女子的声音听得出犹疑不定,屋顶上的另一人却更加惊疑:这怎么会?难道她不是姑母?那她又是谁?……
“你懂什么!”声线较为年轻的女子娇斥一声,又道:“这也是为了主上的千秋大业。话说回来,这兰妏姝要是真的好对付,你如今也不用成日躲在佛堂念什么劳什子经书了。反正中了‘锁魂针’的人都活不过半个月,你就安心准备当皇后吧!”女子尖利的笑声响彻这个宫殿,兰婳音心下一动,当即翻身跃下,从朝凤殿的偏门潜入。
而身处宫殿中的两人,却并未感知到死亡的临近。
外殿的灯都被宫女们吹熄了,兰婳音扛着人蹑手蹑脚,循着大殿里的光一点点走进,匿身藏于一架紫檀木屏风后头,透过那些雕刻留下来细小的口子监视着殿中的一举一动。
端坐在主位上的蒙面白衣女子大约就是那个年轻声线的主人了,而恭恭敬敬立在殿中的那个一身青灰色缁衣的女子,身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但是那与姑母神似的声音让她十分好奇。
“柳惜婧,当年你们十二人被师尊送入中原。二十年来死的死,伤的伤,能平安活到如今的也只剩下你一个了。这后位是多少女人的梦啊!可是谁又知道,你坐上了这后位,会不会忘记当年的死誓呢?”白衣女子抚了抚那金红色的宝座,眸中流露出的贪婪之色令身在屏风之后的她直作呕。
“圣女放心,柳惜婧自然不会忘记尊主当年的嘱托,定要襄助‘那位’成就千秋霸业。”
白闵圣女?
柳惜婧?
一种大胆的猜测在她脑中逐渐清晰起来:感情这位冥宣侯夫人是白闵送入大烟的细作,身负神秘重任,就是为了要颠覆这大烟的天下;虽说途中变故横生,夜远并未真正移情,计划也迟了那么几年,但是并无大碍,因为她们的阴谋还是得逞了。
眼前忽然浮现起那日贺兰裔给她看的那副画轴,心头怒气大盛——难怪那段日子总是对她旁敲侧击,原来那厮一早就知道了!
可是说到底也不能全怪他,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秘辛了,他能猜到的也不过是她现下看到,这里头更深的一层险恶恐怕却是谁也想不到的;如果她够谨慎的话,早该看出贺兰裔这是有意在提醒她。
哼!九分酷肖?
世间怎会有两张相同的脸?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看来这世上的能人果然是多如过江之鲫,竟能生生造出一张和姑母一模一样的脸。可是这张脸,看得她心里很是不舒服呢。于是她抬手把肩上的某物抛到身后的床上,开始了自己的谋划。
女子隐没在暗影中的唇角流露出锋利的微笑,那笑里带着阴冷与嗜血。
夜远,你毁了我兰氏,我只杀了一位你不怎么待见的夫人,总不为过吧?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从屏风后面崛地而起,鬼魅一般的身影闪到柳惜婧身前,极速扼住她的脖子用力一拧,转瞬间一双美目圆睁,便歪着头倒在青石砖上。
“欸哟……怎么你死不瞑目吗?放心,她很快就会下去陪你的。”兰婳音蹲下身子用手捂上了柳惜婧的眼,言语中妖气无限。
“你……你是人是鬼?”蒙面女子惊慌失措地抛下金红的后座,正欲大声疾呼,那鬼魅一般的黑色人影却已经近身,唇角挂着一道细细的血痕,正龇牙咧嘴地望着她。
白衣女子仿佛顿时失语,喉间发不出任何音节,只能这么死死瞪着那个“鬼影”。
“呵呵……算你识相,这外头的禁卫军早就被我解决了,你再叫也没人会来救你。”兰婳音解决了一个妖妇心情大好,也不急着跑路了,就这么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为了弹琴而留的利甲在灯火通明处泛着异样的光泽,加之她脸上阴狠如夜叉的表情,把这位白闵圣女吓得大气不敢出。
“你也看到了,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她。你要是想逃,就和她一个下场,听懂了吗?”利甲贴近女子的面纱,兰婳音微一用力,白色面纱就幽幽坠地,露出一张清冷圣洁的脸。
那是一种源自异族的容颜,她也判不出到底有多美,整个人散发出的就是一股天山雪莲的味道,即便如今受制于她也依旧眼神高傲不驯。
“你就是白闵圣女?”她突然开始好奇那个蛮荒之地怎能培育出这等绝色。
“既然知道还不放开?小心本圣女……”
“小心什么?”泛着异光的利甲贴着那张清冷绝色的脸,“现在你该祈祷我小心一些才是。如若不然,我这手一抖啊……”
“啊!……”
“住口!”兰婳音另一只手扯紧了她的头发,“这小脸这么漂亮,今夜若是毁了岂不可惜?你主子还指望你用这张脸去为他办事呢。所以从现在起,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听清楚,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许给我打马虎眼;要是让我知道你有半点隐瞒……呵呵……我这手可是不认人的,姑娘的美貌它可看不到。”
白莲花圣女终于还是败在她的阴冷凤目和一双利甲之下。兰婳音得意的一挑眉,眉梢处流露出的邪佞看的那圣女又一阵哆嗦:其实道理很简答,世上还真有人不爱钱,但绝对没有人不爱美,尤其是这样的天姿国色,美貌胜过性命。
“你的主子是谁?”圣女显然没料到这女刺客竟然如此直截了当,但是一想到主子那双阴测测的深不可见的黑色眼眸,她激灵灵地打冷颤。
“这样啊……啧啧,真是可惜了。”晶莹冰凉的利甲状似无意地掠过圣女那光洁无比的额头,掌风划过,留下了浅浅细细的一道痕迹,淡笑道:“那好吧,我再问你,兰妏姝的‘锁魂针’是否可解?”
女子琥珀色的瞳仁缩了缩,微微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嗯?”兰婳音斜挑的飞眉一凛,眉梢处流露出的狠戾之色,“圣女最好还是说明白些,‘锁魂针’到底能不能解?”
此刻女子方才反应过来,额头上一阵锥心刺痛,如同高山冰雪的脸微微有些动容,示意她微微放开她掐在他喉头的手,从怀中取出一把白玉骨扇递给兰婳音。
莹白的羊脂白玉在灯下泛着跳跃的温润之气,璀璨的凤眸夜色更深,眉心不悦的一蹙。
突然一道猛烈的白光迎头乍现,原本散发着温润气息的某物突然“唰唰”露出一排细密的倒刺,兵刃的寒凉裹挟着强烈的恨意直刺兰婳音命门。
一双凤目碎裂如冰,灵活的身体扭转成恣意的弧度,一个及时下腰避过杀招,在那圣女震惊之时回旋一踢,那杀器径直飞出了几丈远。
眼见大势已去,圣女身子一软竟要倒地,却被一人反身抄手搂住了细腰,正要庆幸一番,却无意间对上了头顶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惊惧无比的双目瞪得和琉璃珠一般大,眼见那张阴沉无比却又面含笑意的脸向她俯近,森然的气息扑面,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滞。
那是多美的笑啊,看似纯粹却带着三分凌厉杀气,三分成竹在胸,两分嘲讽讥诮,一分贵漠自矜,一笔一画都是造物钟灵毓秀的精心之笔,却偏偏冷厉无边宛如暗夜修罗,浑身都散发着来自阿鼻地狱的煞气,那唇边的笑意凝于一个角度,头顶传来阴冷的讥诮:“啧啧,这把身段,饶是荒唐于世的华襄王也会拜倒在圣女的圣袍之下;反正一出现都是要戴面纱的,这脸估计也没人有机会看到,干脆毁了,也好全了圣女一片向道之心。”
“你……不要啊……”
“我求求你……秘密都在扇子里,那是我主子的!”
唇边的笑意愈发加深:现在才肯说么?
但是,晚了呢!
“真可惜啊。”兰婳音半是真心都叹口气,抬手在她身上一连下了三道禁忌,一手高高扬起,化掌为爪,尖长的利甲撕开了那张美艳的画皮。
撕心裂肺的尖叫并未如期而至——三道禁忌里也同样能令她噤声。
自作孽,不可活。
兰婳音冷哼一声踏过那令人作呕的皮肉外翻的“死尸”,俯身捡起那把白莹莹的玉扇,转身入了屏风后。
------题外话------
白莲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一种贬义词呢?偶然看到就想用了。今天去学校准备行李了话说,诶……忧桑的开学
呜呜~(>_<)~
那么现在交代一下白闵的情况:白闵和荆南百年前为南越国,均属于南疆;当年的十六族至今只余三族,尤以巫咸族为尊,这位圣女就是来自巫咸族。
北疆的话情形就比较复杂了,有一部分是归属于华国,另外部分则是散落的,这些在后面还会交代的,亲们不要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