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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很好。这天下午,叶殊正坐在窗前跟着银珠学绣花。银珠做得一手好绣活,什么都能绣得像真的一样,栩栩如生。只是式样老了一些,翻来覆去的就那么几个花样。

叶殊在纸上画了几张新样子,有微微打朵的康乃馨,有灿烂奔放的波斯菊,有优雅沉静的铃兰,还有一张大图的飞天神女反弹琵琶。叶殊怕师父看到了问起来不好交待,就没敢把米奇加菲之类的搬出来。

银珠看到那些花样子激动坏了,一个劲地絮叨着我们叶儿真是天生就是绣花的料。

叶殊郁闷了整整一个下午。

彼时银珠坐在一边拿着一个椭圆的撑子撑着一方淡紫的丝绢仔仔细细地绣着白玉一般的铃兰,一边指导着叶殊绣金元宝。

叶殊机械似的插针、引线、插针、引线,一边听着银珠夸赞她,看看咱叶儿绣的金元宝,多像真的啊!叶殊郁闷,整个一金线弄出来的,能不像真的吗。

时光流水过隙一般地滑过,叶殊的绣花也越来越像样子了,这样的日子真是平淡的很悠闲。上午去看看师父念念书,下午就逗逗银珠绣绣花,没有云谲波诡的商场风云尔虞我诈,也不必劳心费力地策划筹谋争名逐利。

叶殊觉得往日的一切烦恼渐渐远去,就这样在安逸的生活里沉沦,沉沦,心甘情愿地沉沦。

季文熙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叶殊坐在廊檐下绣着一朵玫瑰,左手微托着撑底,右手一翻向旁边拉出细长的玫色丝线,微斜的阳光从侧面照过来,在她的脸侧勾勒出美好的弧线。

季文熙斜斜地倚在门框上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丝的融融的暖意。

叶殊一抬头看见他,顿时脸上一红,连忙把丝绢藏到身后,装出生气的样子凶巴巴地说:“笑得那么奸诈干吗?”

季文熙好笑了起来,慢慢走到廊下蹲在叶殊身边,从她身后抢过丝绢展开来看。一不小心扎到了手指,有细小的血珠渗出来。

“笨死了。”叶殊说着一边从袖里掏出手帕拉过他的手指包起来。季文熙眼神漆黑明亮,魅惑一笑道:“不给了。叶儿这是你主动送给我的手帕。”

叶殊顿时小脸憋得通红,捏着小拳头在他背上捶了一记。

“叶儿,明天十五上元节,带你出去玩!”说着站起身来哈哈一笑,又看了叶殊一眼就大步离去了。

冬历一月十五。

上元节是家家户户大团圆的喜庆日子,午间皇帝摆宴,叶殊也跟着师父去大吃了一顿。筵席上看见旁边多了一个松绿袍子的大人,看见叶殊的时候突然一顿,默默地打量了她一番,又默默地转过头去了。叶殊不由得也是一阵疑惑,以前好像也没见过他呀,正想着,就听到有人喊他丞相大人。一群三六九品的官员轮番敬酒,听言谈间像是丞相之前回老家了。叶殊自己忖度,原来这里也有回老家过年的习俗,之前师父不也带她回苍落山过年了嘛。

申时三刻午宴结束了,清和要去尚书房喝茶议事。叶殊告诉他季文熙要带她出宫去玩,清和微皱着眉头看着叶殊期盼的小眼神,忽然一笑点了点头,“去吧。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叶殊雀跃一声奔了出去。清和看着那小巧的背影渐渐地远去了,微微地出神。

皇宫南面侧门。

叶殊奔来的时候季文熙正在等她,旁边还跟着小全子。季文熙一看见她就笑了起来。

“叶儿怎么这么慢?”

叶殊白了他一眼,她一路上跑着过来的,已经够快了。抬头看了看侧门也有两队侍卫把守,不由担心地问道:“能出去吗?会不会被抓?”

季文熙很鄙视地瞥了她一眼,意思是你也太小看我了。

转头昂首阔步意气风发地朝大门走去。

“七殿下。”两边侍卫齐齐站直了行礼。季文熙带着满意的微笑点了点头。

小全子躬身一让,请叶殊先走,叶殊不由得一阵好笑。

出了宫门就看到外面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季文熙站在马车前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微微的上扬。叶殊一边在心里批判他太不低调了一边开心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马车辘辘地走了还没一刻钟的时间就听到小全子在外面道:“少爷,咱们到了。”

季文熙拉开帘子跳下去,转过身扶叶殊下来。叶殊一下没踩好歪倒在季文熙怀里,季文熙微笑着顺势把她抱了下来。小全子笑着退到一边低着头,我什么都没看见。

叶殊又闹了个大红脸,咳了一声转头指着旁边说道:“这个屏风真好看。”

季文熙转头看了一眼,很淡定地告诉她:“小姐,这是这家酒楼的招牌。”

叶殊当先走着,满眼的新奇。大季国真不愧是当世第一强国,现世安稳,子民富庶。满眼的繁华景象,两边酒楼店铺商号挂起了各色的灯笼装饰,金色的丝络幡旗随着清风摇曳,临街窗台上摆着各色的奇花异草,香气扑鼻,楼上的台子歌舞杂耍精彩纷呈,锣鼓喧天。来来往往的人潮拥挤,顽皮的孩子们穿着簇新的衣裳提着小灯笼钻来钻去追逐打闹,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叶殊也被这生动鲜活的喜悦感染了,脸上的笑容灿烂明媚。季文熙笑着看着她,拉住她的手怕她跑丢了,叶殊四处晃着脑袋装作没看见。

前面走到了一处装潢华丽的酒楼,看牌匾是“玉湘楼”。

“叶儿,带你去吃好吃的,现在还早,街市要到夜里才好看。”季文熙说着就拉叶殊往里走。

叶殊一脸的不情愿,还想在街上多看一会呢,中午在宴会上吃的很饱,这会哪还有地方再吃。

跌跌撞撞地上了二楼,季文熙挑了一张临街的桌子坐了下来,小全子连忙擦桌子洗杯子忙得不亦乐乎。小二端着一壶上好的茉莉花茶上来了,“爷您来了,要点什么?今天的鲑鱼牡蛎都很新鲜。”

季文熙点了点头:“那就来一盘鲑鱼春卷吧,再来只八宝鸭子,芙蓉酥饼,玉燕香羹…”叶殊瞪大了眼睛听他一连报出十多个菜名,他是猪吗,吃这么多。

季文熙喝了口茶环视着二楼大厅里优雅的环境,挂着玉帘的台子后面一个淡红衣衫的美貌女子轻抚琴弦弹奏着一只欢快的曲子。

楼梯走上来几个人,季文熙看到了连忙站起身来打招呼:“表兄!”

叶殊抬头看到正是那冷漠高傲的萧王爷,后跟两个黑衣侍卫,一看就是身怀功夫的高手。

“文熙,你也在这。”

季文熙笑道:“表兄难得有雅兴出来逛啊,一起坐吧,点了很多菜。”

王爷点了点头也没推辞。

叶殊想到那日多亏有他相救,站起身来行了个礼。

王爷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也在。

小全子张罗着给王爷就座,季文熙看到王爷正看着叶殊,便笑着介绍说:“表兄这是叶殊,清和国师的弟子,那日多亏你救了她还有文卓。”

叶殊跟着道了一声:“多谢王爷相救。”

季文熙又拉着王爷坐下说:“叶儿,这是我的表兄萧王爷,萧倾城。”

叶殊刚喝了口茶水顿时被呛到了,放下茶杯咳得脸都红了。一抬头看到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萧王爷眼神漆黑,有莫名的暗流涌动。

难道这里没有美人倾城这一说吗?叶殊挺了挺背坐直了身子,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啊,刚想起了一点事。”

“哦?叶儿是什么事?”季文熙笑着问道。

叶殊瞟了一眼萧王爷,讷讷地说:“我家乡有一首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说完又瞟了一眼萧王爷,发现他正目光炯炯地紧盯着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不知是生气还是窘迫。

季文熙刚听完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果然是佳句!”转头看了看萧倾城,冷白的面色竟然有些发红,紧抿着嘴角,微带窘意的漆黑眸子闪亮,越发显得龙章凤姿,飘逸出尘。“也只有表兄才担得起这种佳人了。”说完带着促狭的笑意坏坏地笑。

叶殊不由得有些担忧,心里想着不会把他惹怒了吧,不好意思地说:“萧王爷您别生气。”

萧倾城斜斜地瞪了季文熙一眼,咳了一声说道:“无妨。”

这时小二端着菜上来了,满满地摆了一桌子。真是色香味俱全呀,饶是叶殊一点都不饿,也被勾起了食欲。

“诸位请慢用。”小二又端上了一斛桂花陈酿躬身退下去了。

叶殊埋头吃饭,不敢再造次。

“叶儿慢点吃,别噎着了。”季文熙说着又给她倒了一碗茶水,转头看着萧倾城笑道,“表兄你不要表情这么严肃嘛,你看你把叶儿都吓着了。”

萧倾城很鄙视地看了季文熙一眼,转过头去不搭理他,可是面色还是缓和了几分。

季文熙微微笑着给他斟了一杯酒。

叶殊的头埋得更低了,心里后悔不该乱说话,真是祸从口出呀。一顿饭吃得叶殊满头大汗,撑得快要走不动路了。

小全子去结完帐,一群人就下了楼。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无数的灯笼点亮了起来,华灯璀璨。遥遥的金水江上画舫灯火通明,两岸挂着的圆圆灯笼像珍珠一般沿着河岸穿成了一串,烟花漫天,游人如海。

叶殊顿时眼睛一亮,开心地笑了起来。

街上挂着很多的花灯,红色的绢面上写着灯谜,守摊的货郎摇着一个拨浪鼓大声吆喝着:“猜灯谜啦,猜灯谜,答对有奖!”

叶殊顿时来了兴致,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些漂亮的花灯。

“这位小姐,猜谜吗?答对有奖。”

季文熙笑着问:“老板,你这答对了有什么奖?”

货摊老板看着他们这一行衣着华丽,陪着笑道:“这位爷,您要是猜出了这灯上的迷,那这灯就归您了,不过猜谜前您得先付二钱银子。”

萧倾城微微眯了眯眼睛,这货郎也真是会做生意,二钱银子足够买十个灯笼了,不管猜不猜得到他都稳赚不赔。只是这要价着实狠了点,欺他们是豪门公子不懂行情,真是把他们当肥肉了。不过看到叶殊那厢里兴致颇高,便也没跟那货郎计较。

叶殊看中了一盏莲花灯,只见上面的灯谜是“花落未结实———打一草药名。”

竟然要猜草药名,叶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可是一点药理都不通。季文熙瞅了半天也是一脸茫然,萧倾城看着微微思索了一番道:“是‘半夏’吧。”

货摊老板连忙拍马屁道:“公子果然是好才情。”一边说着把那个灯笼从绳上解下来递到叶殊手里。

叶殊一听“半夏”二字不由得眼前一亮,季文熙点头称赞:“表兄果然才思敏捷!春天花落,秋天结实,经春未至秋,可不是‘半夏’么!”

萧倾城淡淡一笑没说什么。叶殊看到他笑了顿时一愣,难怪有人说不爱笑的人一笑起来总是特别好看。

金水江边热闹非常,白亮耀眼的光华飞上夜空嘭地一声炸开,黑暗的夜空顿时烟花盛放,灿烂夺目,人群一片欢呼。

季文熙一行慢慢地往前走着,一路观赏着热闹的夜景。忽然间前方奔过来一个华衣少女,珍珠色的衣裙,外罩雪白貂裘,眉目如画,笑靥如花。

“萧哥哥!真的是你呀!”少女奔上前来紧紧地抱着萧倾城的手臂。

萧倾城微微皱眉,低头看着一脸开心的女孩。

“萧哥哥你回来啦!我前几天刚刚跟我爹回来,他都不让我出门,真讨厌!”女孩正嘟着小嘴抱怨着,两个小丫鬟急急地跑过来,“小姐!小姐!”

“慕容嫣?是你呀!”季文熙仔细一看,原来是丞相大人的千金,以绝舞闻名的京城第一美人。

慕容嫣慢慢松开了抱着的手臂,不好意思地一笑:“七殿下好。”

季文熙笑着点了点头,忽然一转身发现叶殊不见了,顿时一惊。

“小全子!”

“奴才在。”小全子连忙躬身行礼。

“叶儿呢?”季文熙急切地问道,一边四处张望着,却没见人影。

“奴才、奴才、”小全子急得满头大汗,刚刚只顾着看慕容嫣了,没注意叶殊去哪了。

季文熙也顾不上听他罗嗦,转身就要往回路去找。

“怎么了?叶殊去哪了?”萧倾城也发现叶殊不在了,沉声问道。

“不知道,刚才没看好,估计是走丢了。”季文熙一脸焦急。

“叶殊是谁呀?”慕容嫣好奇地问道。

萧倾城往远处看了看,不由得皱眉:“我和你一起去找。”

“萧哥哥?”慕容嫣秀眉一蹙,满脸的不情愿。

季文熙看了看慕容嫣对萧倾城说:“表兄你先陪着慕容小姐吧,我去找。小全子已经去通知我的骑卫队了,一会就到。”说完转身疾步走远了。

慕容嫣不由得一阵疑惑,什么人呀,连七殿下的骑卫队都用上了。

萧倾城皱了皱眉,看着拥挤的人潮不由得一阵烦乱。

话说叶殊本来跟着季文熙他们一起溜达着,忽然间看到路边有人在卖糖葫芦。糖葫芦啊!!叶殊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这里也有糖葫芦呀!右手抄起裙子蹭蹭蹭地跑过去,左挑右选地捡了一串最大的!

拿在手里傻乐了半天一口咬下最上面的一粒,酸酸甜甜的滋味,叶殊鼓着腮帮子满足地眯起了眼睛。那卖糖葫芦的大叔看着人家姑娘吃得开心也笑得一脸灿烂,可是过了会他就笑不出来了。

叶殊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转身就走,大叔急了,连忙把她拦下来道:“哎,姑娘!姑娘您还没有付钱呢!”

付钱?叶殊顿时一阵疑惑,不是小全子付钱吗?回头一看,咦?小全子哪儿去了?

叶殊顿时吃不下去了,着急地点起脚尖在人群里张望,哪还有人影呀?

卖糖葫芦的大叔眼看着小姑娘的脸色由白转红,又转绿,又转蓝,最后完全青了,顿时心里拔凉拔凉的。京城的人不咋爱吃这酸溜溜的果子,好不容易卖出去一串竟然还没有钱。

“姑娘,不是大叔为难你,只是卖这么一串果子也不容易呀,您看您也不像是白吃的主。。。”大叔一脸苦笑。

叶殊连连道歉说:“大叔真对不起呀!对不起!”一边说着一边在身上摸摸看有啥值钱的东西,摸来摸去就只有师父给的那块玉牌。正想着把手上的莲花灯给大叔不知道他要不要,就看到有人走过来抛了块小银锭子给大叔。

“拿着吧,替这位小姐付账。”一个略微奇特的口音。大叔接过银锭子连连道谢,这银锭子抵得上他一冬的收入了,看来今日遇到贵人了。

叶殊转头看着来人,一身布衣打扮,没有什么华丽的花纹,外面一件熊皮大氅,脸型轮廓很深,眼神灿若星子。

“多谢您了!”叶殊感激道。

那人眉梢一挑,笑了起来:“能为这么漂亮的小姐效劳是在下的荣幸。”

叶殊想不到此人如此油嘴滑舌,顿时有些反感,微微笑了一下又道了声谢转身就走了。

“王子殿下,人多眼杂,还是快些走吧。”那人的随从悄声催促道。

被称作王子的年经男子默默地站着,静静看着那个小姑娘的背影,一身绯色衣裙,半长的狐狸裘包裹着小巧的身体,左手一盏莲花灯明亮洁白,在来来往往的人潮里渐渐地远去了。只是那瘦削却透着一股坚定的身影一直印在他的脑海里,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还记得那天她穿的绯色衣裙,下角四朵银线暗绣的蔷薇,在移步间光华闪动。

季文熙找到叶殊的时候看到她正站在金水江上的玉带桥边,左手提着一盏快要熄了的莲花灯,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茫然地看着来往的游人。

心顿时一痛,默默地走过去。

叶殊看到他了,顿时飞奔了过来。季文熙一把抱住她,好紧好紧。

“叶儿,叶儿对不起。差点把你弄丢了。”

叶殊只是紧紧地抱着季文熙的腰,没有说话。

那晚的月色明亮,小全子去换了根蜡烛,莲花灯又明亮了起来。季文熙拉着叶殊来到水边,上面已经飘满了各色的河灯,粉的,黄的,红的,十分漂亮。

季文熙在水面上放了一个托盘,让叶殊许个愿把灯放了。

叶殊默默闭上眼睛,那天她许了两个愿,其中一个是希望妈妈能够振作起来,好好生活,祝愿妈妈开心幸福。

叶殊把灯放在托盘上,轻轻一推,莲花灯在水面上微微打了个旋顺着水流漂走了。映着鳞波的江水远远看去,莲花灯宛若月色一般,明亮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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