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听某个多嘴的人说了某个事以后,某个不安心的人就再也坐不住了,奔出大营翻身上马就赶回了皇宫,他要回去确定某个人的所有权问题。
到了皇宫南门季文熙翻身下马,一个侍卫连忙上前牵马退了下去。
“七殿下。”守门侍卫上前一步行礼,看上去欲言又止的。
季文熙摆了摆手道:“待会再说。”
南门旁边就是上曦宫,正门大开着,院子里两旁的海棠树一片青绿,遮下浓浓的荫。穿过两道弯的游廊,没走几步就碰到了银珠。
银珠一见是季文熙来了,顿时笑着福了一礼道:“七殿下您来了,叶儿正在屋里等着您呢!”
等着我?季文熙眉梢一抬,顿时露出一个笑容,看来某人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恩,态度良好,值得原谅。
结果一进屋子就看到叶殊卧在榻上睡得正香,季文熙顿时一阵好笑,某人就是这么等他的吗?
叶殊昨天晚上默诗默得时候大了,一直到午夜才睡,然后今天一大早的就犯困,本来窝在榻上看书的,结果看着看着睡着了。
叶殊默的诗都是唐诗宋词歌赋之类的传世名篇,总觉得这些传承了数千年的华彩篇章就这么埋没了太可惜。于是叶殊就把自己能够记得清楚的诗词一一默写下来,小心地收好,准备集结成册,找个合适的机会传播出去。把我们古老深厚的中华文明传承到这个异时空的大陆上,也算是为人类文化的传播做一点贡献。
季文熙拿着一支干毛笔在叶殊眼皮上轻轻地扫着,叶殊皱了皱眉,转了转头继续睡。
怎么这么能睡呀,季文熙笑了笑拿起衣架上的袍子给叶殊盖上,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在纸上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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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懒猪:
看你睡着了挺可爱的,就没把你叫起来,以后别这么睡了,容易着凉。我这几天有事,就不来看你了。下月初一是百花节,带你出去玩。
-------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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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上曦宫的大门就看到先前的侍卫正候在门外,一见他出来了,连忙凑上前来道:“爷,萧王爷请您过府一叙。”
季文熙点了点头,往上书房方向走去。想了想,又倒回来左拐先去玉淑殿看看母妃。
温淑妃正在那里指挥着小宫女们修剪着一棵碧绿茂盛的金边葵,一见儿子来了,顿时笑着站起身来拍拍手,拉着季文熙到院子里坐下。
“娘,你这是忙什么呢?肩膀还疼吗?”季文熙轻轻地捏着温淑妃的肩膀,力道均匀,很是舒服。
“还是那样,前几天养的那盆吊兰死了,昨儿个问贵妃娘娘又讨了一盆。”温淑妃笑道,一边满足地叹了口气,小丫鬟也不如儿子捏的好。
温淑妃原是南方人,不习惯北方的干冷气候,每到季节交替的时候总是膀子疼,一抽一抽的,发酸发麻。以前的时候温淑妃不受宠,一个小小的才人看起病来太医也不会上心。每到毛病发作的时候总是季文熙捏着小手一下一下地给她按摩推拿,时间久了,倒是练出了好手艺。
“平日里要多活动活动,别总是闷在屋里。”季文熙笑道。
温淑妃闭上眼睛晒着太阳,抬手指了指东边道:“娘也经常出去的,这两天太子选妃,皇后娘娘那儿热闹的很,我也经常去凑个乐子。”
温淑妃说着微微笑了起来,眼角蹙起了淡淡的鱼尾纹。
季文熙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想要抚平似的。
温淑妃微微睁了睁眼,又闭上了,笑着道:“傻孩子。”
一种酸酸的感觉涌上心头,记忆里娘亲一直都是那么美丽温柔,不管外面的风雨有多大,有娘亲在就会觉得温暖。就像夏夜里扇蚊虫的轻纱小扇,就像冬日里娘亲亲手缝的小夹袄,都是记忆中最最鲜明的颜色。
季文熙微微抬起头,明亮的阳光很刺眼。
一把翠色纸伞撑了起来,挡住了外面明晃晃的阳光,天生哑巴的小宫女绿芯脚步轻缓地撑着伞跟在姚德妃身后,沿着碧绿的湖堤慢慢地走着。
“苍落山那边有消息了吗?”姚德妃轻移莲步,欣赏着美丽的湖水和娇艳的荷花。
“有消息了,清崖掌门有回执。”跟在后面一身太监打扮的男子躬着身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
姚德妃不动声色地接过来纳入袖中,淡淡道:“父亲怎么说?”
“老令公让在下叮嘱娘娘,不可轻举妄动。”男子嗓音低沉,透着股冷厉。
“知道了,你先去吧。”姚德妃挥了挥手。
“喏。”太监打扮的男子行了个礼转身悄悄离去,身形没入了御花园东郁郁葱葱一片茂盛的竹林里。
清和国师。
很好。
姚德妃睁大了双眼。
要你合作你不肯。要你救我弟弟你不肯。
很好。
你不肯。别人肯。
一丝冰冷的笑意。
那我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
四周风景如诗如画,姚德妃一脸的冷笑,带着三九寒冬的冰冷。
夕阳西下,一群黑鸦嘶哑着叫声从西边飞过,天色暗了下来。
去上书房请过安,季文熙就匆匆离宫去了萧王府,心下惦记着杨廷,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王爷,七殿下到了。”年轻的侍卫上前请示道。
“请。”萧倾城坐在大厅的上首,旁边灯影摇曳,衬着他的脸色忽明忽暗的,挺直的鼻梁投下好看的暗影。
季文熙在侧边椅子上坐下来,不用说就知道事办砸了,心下忍不住一沉:“表兄,出什么事了?”
“杨廷不肯配合,他不肯跟我们的人走,执意要去茔南。”萧倾城淡淡道。
季文熙皱起眉头,良久,又笑了起来:“他要是能乖乖的听话那就不是杨廷了。”
萧倾城闻言也是一笑,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梨树,墨色的老枝苍劲虬结,枝叶在风中微微地摇曳,一片青翠。
“不必担心了,我那边也有商会,他们会照看他的。”萧倾城淡声道。
季文熙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表兄了,我代杨父杨母谢过。”
萧倾城微抬嘴角点了点头。
要说萧王府在季国的势力,连皇帝都要忌惮几分。萧氏一族家大业大,财力雄厚,还在前朝的时候就是富甲天下的名门望族。瑾朝皇帝昏庸无能,朝廷体制混乱,管理不善,一度造成经济管制大权旁落的局面。萧氏家族垄断了整个冶铁、制盐业,每年向朝廷缴纳巨额赋税,定康皇帝不思进取,偏安一隅。
彼时柔西季氏一脉异军突起,季氏、萧氏两家交好。圣祖皇帝夺天下的时候,正是依靠财力雄厚的萧氏一族支持,入主东京,坐上龙御。后来圣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季氏一族世世代代都与萧氏联姻,皇后人选也必须是萧家的女儿。
时至今日已是过去了二三百年,萧氏一族几度繁荣又是几度衰落,到如今却是只剩了单独的一脉,人丁单薄,亦是好几代都没有女儿了。于是季氏另立了别姓为后,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也是日渐没落了。
如今季国的冶铁、制盐业依然是把握在萧氏一族手中,每年上缴的赋税占到了国库收入的十分之一。这种政治经济不统一的分裂局面,是任何一代皇帝都不想看到的,只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萧氏不可取季氏而代之,季氏也不得侵犯萧氏的利益,两家相互扶持,共执国体。
说是这么说,事实上哪一代皇帝没有动过歪歪心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家的东西却要别人管着,是个皇帝就受不了。可是真要是动了萧氏,那就必会招来天下人唾骂,季氏忘恩负义,有辱国祚。
所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季氏想要动手,那就必须要有一个非动手不可的理由。而萧氏一族也是聪明的很,从来没有给过他们这样的机会。因此季国的皇帝们向来都只能是背地里牙根痒痒,见了面还是得满面笑容地问候问候老亲家咱们的小皇后啥时候有动静。
于是乎,我们年轻英俊风流倜傥的萧王爷萧倾城同学背后就盖上了一枚240000K纯金大戳——咱是个有钱银。
季文熙已经走了,萧倾城默默地坐着,看着窗外长势茂盛的老梨树,漆黑的眼神一片落寞。
父王是被毒杀的。
来看病的太医们都说是老王爷多年的心绞痛引发了心力衰竭,是为自然死亡。
他不相信。
王府的大夫也查不出问题,只是说老王爷舌根微微发紫,有些怪异。
三年的时间。守陵的三年他读遍了天下医书,看遍了天下的药方,访遍了南疆的草药大夫,终于还是被他找到了。
鸡心草。花叶鸡心形状,无色无味,无毒,但是一旦浸泡了梨花酒,就会变成致命的毒药,发作时心脏收缩,痛不欲生,直至死亡,死人舌根僵硬,颜色淡紫。
寥廓冰冷的柔西大陆上,皇陵西半边是萧氏陵墓。在父王的墓前跪了三天,他发誓,一定要为父王报仇。
雪白的帝枭展开巨大的翅膀在碦泽雪山上空盘旋,凄厉的叫声响彻整个柔西大陆。冰川消融,绵延千里的金水江在这浩瀚广袤的冰雪高原上发源,浩浩荡荡奔涌向前,流向东方那一片大好河山。
一身黑衣的少年眼神冰冷。
元武帝。你以为杀了我的父王,就能把经济大权收回去吗?
萧倾城微抬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你太小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