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西。
入夜时分下起了细小的雪粒子，不一会儿就大了起来，天空中飘满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柳絮一般随着风迷离飞舞。
萧倾城负手站在楼头栏杆旁，远远地看着假山那边的梅林，脸色冻得有些发白，漆黑的眼神沉静无波。花枝摇曳，一片片花瓣坠落下来，混合着冰雪随风疾舞，冰冷的长风扑面而来，肆意地灌满了他的袍袖。
萧柔进来的时候，微微一怔，连忙放轻了步子低声唤了一句。
“王爷？”见他没什么反应，萧柔又提高了声音。
萧倾城回头见是萧柔，转身走到屋里坐下，萧柔稍微走前了几步汇报道：“王爷，平王已经退兵了，不过朝廷派人送来了密信。”
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封信笺。
萧倾城打开来看，只见他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冷白的面色越发阴沉。
“王爷，怎么样了？”萧柔担心地问道。
萧倾城抬头看了她一眼，把信笺递给她。
萧柔连忙接过来看，只见信上说，朝廷要萧倾城在后方拖住季文泰的兵马，万万不可让其攻上京城，否则城破之日，就是萧洒和盛掌柜的死期。
两手抓着信笺越握越紧，萧柔原本漂亮而英气的脸上腾起了怒色，银牙暗咬，恨不能挥剑杀上紫金皇宫，将那些可恨之人尽斩于剑下。想起哥哥至今深陷囹圄，萧柔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如果不按朝廷说的做，只怕是哥哥性命不保；可是真要做了，只怕平王的兵马一怒之下回师拔营，不去京城倒先把柔西给灭了。左右为难，萧柔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抬头看了看萧倾城，只见他仍是阴沉着脸，薄唇紧抿着，脸上线条紧绷起来，满是冷峻。
“王爷，我们该怎么办？”
萧倾城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萧柔问道：“萧洒他关在哪里？上次你去，可见到他了？”
“在皇宫内牢，”萧柔红着眼睛低声说道，“见是见到了，不过哥哥他刚撞过头正昏迷着，没说上话。我隐在暗处听那牢头抱怨说的，哥哥他已经是第九次寻死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监视着，总也没死成。”
萧倾城听着眉头一阵紧蹙，右手紧握成拳，他看着萧柔道：“小柔，你再去趟皇宫，潜进去告诉萧洒让他不要再胡闹了，自己好好养伤，不要到时候成了累赘。”
萧柔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脸上一喜，转而又连忙摇头道：“王爷不可！朝廷恨不能早点抓到你呢，你怎么能跑去自投罗网？！哥哥要是知道王爷要去救他，那他就更不想活了！”
微垂下眼帘，萧倾城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说道：“你告诉他，他要是敢死了，我就不认他这个兄弟了。”
“王爷……”萧柔眼里噙满了泪水，单膝跪下感激道，“小柔替哥哥谢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萧倾城抬手把她扶了起来，笑了一下说道：“这么客气做什么？没有你们兄妹俩，我也走不到今天。”
萧柔连忙抬起袖子擦去眼泪，露出一脸爽朗的微笑，看着萧倾城脸上好久不见的笑容，不由得感觉一阵阵亲切，似乎是又回到了小时候他们三个人一起在王府里打打闹闹的美好时光。
从架子上翻出来一个卷轴，萧倾城展开来放在案桌上，那是一张大季国的地形分布图。
萧柔也走到桌边看着，不由得皱眉道：“京城里现在封锁十分严密，城门把守很紧，想进去恐怕没那么容易。”
萧倾城闻言手下一滞，细长的指尖停在东皇城的西城门那里，目光渐渐凝聚起来。想进城自然不难，如果只有他和萧柔两个人的话，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可是要去救人，少不了要有接应，以防有什么突发状况，算下来最少也需要二十几人。怎样把这二十几人一起带进城？确实是个问题。
“王爷，要不然我们安排人手，分批潜进京城？”萧柔思索道。
手从地图上收了回来，萧倾城摇了摇头：“不可，京城里盘查的紧，他们进城无处藏身，只怕更危险。”
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萧倾城眉梢一挑问道：“颜老爷子还好吗？”
萧柔微微一怔，不知道怎么又转到这个上面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回道：“好，老爷子好着呢。”
沉吟了一会儿，萧倾城抬眼看向窗外，道：“快到年关了，怀仁当铺肯定要接老爷子回京过年，你挑选人手混在队伍里，护送老爷子回京吧。”
萧柔闻言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怀仁当铺在京城里也是颇有声望的，跟着颜老掌柜回京过年，想必城门是很好进了。
“别忘了带上刘顺，”萧倾城忽然又叮嘱了一句，“他的身手还不错。”
刘顺？萧柔想了会儿记起来了，那人就是中州盐场的新任掌柜，正跟着颜老爷子学手艺。不知道萧倾城这样安排有何用意，萧柔也管不了那么多，答应了一声记下了。
看到萧柔磨磨蹭蹭的还不走，萧倾城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事你就去安排吧，京城险恶，你路上要小心。”
萧柔应了一声还是不走，微微犹豫了一会儿看着萧倾城道：“王爷，谢公子那边有日子没消息了……要不要我顺道过去看看？”
心跳突然停了一下，然后又慢慢地重新跳动起来，萧倾城低下头看着桌上的地图，道：“不用了，京城要紧，早点把你哥哥救出来，我们也好做下一步打算。”
“是。”萧柔看着王爷脸色不好，不敢再多言，拱手行了一礼退下了。
吱呀一声响，门关上了，只有阁楼旁的门还开着，夜里的冷风时不时地吹进来，拂起落地的帷幔翻卷飞舞，吹得烛火也跟着晃动起来，在琉璃灯罩子里微微地摇曳。
萧倾城默默地坐在桌前，看着那一张微微发黄的地图。上面有浓稠的笔墨勾画的三山五岭，万里河山，一条长长的金水江从柔西发源，蜿蜒向东流去。东南沿海，中土三州，然后是西北荒野，萧萧关外……
叶儿，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