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是“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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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降临,朝霞满天,杨廷握着一竿瞭望镜,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的敌营,只见青烟袅袅,巡逻兵三三两两来来回回,并没有什么异动。
“将军,怎么样?”邓旭手按在刀柄上沉声问道,“兄弟们都鼓着力气,要和那帮鞑子好好干上一场呢!”自从杨廷回来以后,雁沙关一扫之前的颓丧之气,整个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士兵们摩拳擦掌,百姓们积极踊跃,他们不管杨廷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朝廷派来的,他们只知道杨廷就是他们的将军,是带领他们保卫家园的人,是他们的依靠。
所以这天才刚刚蒙蒙亮,所有的士兵都已集合完毕,甚至还有上千的百姓扛着锄头提着棍子跟在后面,就等着将军一声令下,冲出去好好教训教训那帮鞑子。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日头越升越高,眼看着要到中午了,敌营却仍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恢复了四营统领位置的刘光易挠了挠耳后,问杨廷道:“将军,他们莫不是在搞什么诡计?怎么一直都没有动静?”
杨廷把瞭望镜递给他,慢慢道:“你看敌营里面,哨兵巡逻都十分严密,派出的斥候一拨又一拨,却只在远处观望,并不敢近前,如此看起来倒像是防守状态。”
刘光易端着瞭望镜看了一会儿,默默点头。
“昨晚上城里闹腾的太大,只怕是敌营那边都听到了,”嘴角微挑,杨廷沉吟道,“他们可能是起了疑心,以为我们的援军到了。所以他们现在还在观察,不敢轻举妄动。”
“援军?”邓旭张大了嘴,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将军一人抵得上万千兵马,可不是援军到了!”
杨廷听他胡搅蛮缠,淡淡地一笑道:“既然他们怀疑援军到了,那我们就演上场戏给他们看看,让他们打消疑虑。”
“演戏?”邓旭面色有些迟疑,“让他们以为援军没来?”
“蠢!”刘光易白了他一眼,恨他不成器的样子说道,“自然是让他们以为援军真的到了,并且数目还不少!”
杨廷眯起眼睛看了看城外,这几日天气好,积雪早化了,又露出漫漫的黄沙,如此正好。
吩咐下去,许持的一营士兵划分成十几拨,手握着带红缨的长枪不断在城墙上走来走去。然后由邓旭和刘光易各自带领着两队兵马冲出城门,长长地排开队列,步兵在前骑兵在后,高声呼喊着直朝敌营冲过去,卷起满天尘土飞扬。
震天的喊杀声惊坏了敌营,瞬间就有万千的士兵手握着钢刀长矛冲出营地,将大营层层围护起来。只见对面冲来的大军潮水一般翻卷鼓浪,千军万马势如破竹,脚下的大地都在震颤,直掀起扑天盖地的尘土,遮蔽了日头。
将到三分之二的距离处,邓旭下命令停步,奔腾的潮水停了下来,冲天的嘶吼声却依旧在轰响,威严雄壮,气势豪迈,这是赤luoluo的挑衅。
敌营的士兵接到命令,纷纷高举起刀枪嘶声怒吼,打压回去。
邓旭怒眉一皱,大手一挥,汹涌的潮水又往前奔了过去,怒涛一般的吼声更大起来,瞬间就把敌军压了过去。越来越近,眼看着中间不过二十余丈的距离了,奔腾的潮水终于停了下来,把守在营地外面的纥丹士兵们都惊起了一身的冷汗,两腿直打哆嗦。
折腾了一下午,纥丹和坨坨的兵马却仍旧瑟缩在营地里,不敢出战。夕阳将红的时候,雁沙关的士兵们终于过足了瘾,慢腾腾地撤兵了,虽然一个个士兵都灰扑扑的,尘垢满面,但是他们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比的自豪和骄傲。
到了第二日,依旧是如此效法,但是这一次出兵叫阵,却只冲向纥丹的大营,对于坨坨国的大营却视而不见。于是这眼前的形势就变得更加复杂了,纥丹怀疑坨坨国是不是暗中接触了雁沙关,要不然为何只打纥丹不打坨坨?而坨坨国就叫苦不迭,知道是雁沙关在搞鬼,想要让他们起内讧,相互猜疑。如果坨坨想取得纥丹的信任,就必须在此刻冲出去和雁沙关兵马大战一场,以表诚意。但是真要出兵,必然会损失很多兵力,让纥丹坐在一旁看热闹等着捡便宜,坨坨才不会那么甘心。于是马上派出了人马,到纥丹的大营里联络感情,拆穿雁沙关的诡计,并且剖白他们的诚意。
纥丹自然也不傻,知道这可能是雁沙关故意为之。但是他们纥丹的兵力本来就比坨坨少很多,若是能让坨坨在前消耗兵力,他们自然乐得跟在后面保存实力。于是乎装出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净跟那坨坨国的使者捣糨糊。如此一来,三方僵持了多日,依旧是没有丝毫进展。
杨廷觉得差不多了,便让邓旭他们收手了。
“将军!敌方士气正是低落之时,此刻正是良机,我们何不立即出兵,捣了他们的老巢?!”邓旭虎目炯炯有神,豪情荡漾。
杨廷慢慢摇了摇头,道:“不可。虽然现在看来,我们的士气占上风,但到底是敌众我寡,兵力悬殊。敌军兵马有六万之多,我军不过才刚刚三万,真要打起来,不一定能赢,即使赢了,兵力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如果一次出击不能把敌军击退,等到他们再整合兵力攻上来,雁沙关无援军无粮草,只能等着城破了。所以我们的目标不是歼灭敌军,而是打退敌军,现在我们还没有能力和两国敌军抗衡,只要想办法让他们撤兵,保全雁沙关就好!”
“可是怎样才能让他们撤军?鞑子们已经在这里耗了半个多月,怎么会说退就退了!”刘光易满脸担忧地说道。
杨廷道:“所以就要想办法,让他们撤退。”
许持眼睛一亮,看着杨廷问道:“莫非将军已经有了好办法?”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有些凶险。”杨廷抿了抿唇,蹙起了眉头,“我们要想办法毁掉纥丹的粮草,只要他们的粮草没了,必然在这里待不下去。坨坨若是分粮草给纥丹,他们两厢联合起来,还能再坚持几日;若是他们不肯分粮草给纥丹,单靠坨坨国自己想攻下雁沙关,也不是那么容易,只要我们守住城,他们早晚会退兵。”
邓旭听得两眼放光,拱手道:“将军好计策!末将愿领兵前去烧毁纥丹的粮草!”
杨廷摇了摇头,道:“邓统领英勇,雁沙关人人皆知,但是此事事关重大,要潜入敌营烧毁粮草,需谨慎小心才好。你们三人守城,我带四五个人去就好。”
看到刘光易等人面露急色,杨廷摆手让他们安静,听自己说,“这个任务,人在精而不在多,和我同来的小尹身手还不错,再选几个会功夫的。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多言!万一任务失败,我没有回来,由刘光易任总统领,你们三人要协力同心,务必把雁沙关守住了!”
刘光易紧咬着嘴唇,看着杨廷重重点了点头。
是夜月明星稀,倒是个难得的好夜景,只是对杨廷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此行任务的难度更大了。本想等一个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再行动,但是情况紧急,待不得那么多时日了。
杨廷身着黑色紧身夜行衣,带着四五个士兵悄悄潜到了敌营不远处伏倒,几个人身上都背着一桶火油,封口包了好几层油纸,不能让火油的气味散发出来。
远处的敌营火把通明,巡逻的士兵影影绰绰,看上去人数不少。等了一会儿夜渐深了,巡逻的士兵也只剩下两拨,隔一炷香的时间走一个来回。趁着乌云挡住了圆月,遮下一片暗影的时候,杨廷几人迅速爬起身来,脚步轻快迅疾地往纥丹大营方向掠去。
从西边栅栏处翻进营地,一只巡逻兵刚刚走过去。杨廷在前,领着几个人悄悄往后方的粮草库房摸去。脚下的黄沙踩起来沙沙地响,他们努力放轻脚步,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夜色深沉,营帐里的灯都熄了,隐隐约约能听到士兵打鼾的声响。
正走着,忽然间前方几只火把渐渐靠近过来,是巡逻兵!
杨廷几人连忙躲进一处帐篷,惊起两个敌兵,还未待反应过来就被一人一刀抹了脖子,未发出丝毫声响。火把越来越近了,渐渐照亮了不厚的帆布,能看到十几个影子晃动过去,脚步沉沉,盔甲铖响。随着火把的晃动,能看清楚这帐篷里面两排大通铺,横七竖八地躺了三十多个人,有睡得不安稳的似乎被巡逻的脚步声吵起来,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又翻了个身。杨廷几人紧贴在边上屏住呼吸,紧张得冷汗直冒。
帐篷里渐渐又黑了下来,巡逻的脚步声也渐渐走远了,杨廷带着人又悄悄钻出帐篷,趁着此时巡逻刚过,飞快地向后方奔去。远远地看到粮草库房把守的人数并不多,有几个似乎还倚在墙壁上打盹,只有门口的两个手握着长矛走来走去,不时地看向周围,似乎是颇为谨慎。
漆黑的夜里,杨廷看得不清晰,也没有注意到那两个守门的士兵胸口处的盔甲底下还露出灰黄色的绒布,盔甲下摆处甚至还带着血迹。他只是注意地观察着地形,怎样用最快速度掠过去,不声不响地杀了他们。
卸下背后的火油桶,让小尹拿好,杨廷摸出藏在腰间的匕首,把刀尖反握在手里,免得明晃晃的刀面反射出光亮,暴露出行迹。打着手势朝小尹吩咐了几句,杨廷往前爬了不远,躲在帐篷落下的黑影里渐渐爬过去。估计着距离差不多了,杨廷突然间暴起身形,猛冲到前方劈手捂住一个士兵的口鼻,同时挥出右手中的匕首,瞬间抹断了旁边另一个士兵的喉咙。鲜血汩汩地喷涌出来,明亮的月色下,倒下的士兵那一双瞪大的眼睛,狰狞恐怖。
随手拧断抓着的那个士兵的脖子,杨廷忽然间听到库房里面有一阵细微的响动声。回头朝小尹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先藏好身形,他先进去看看,里面是不是还有敌兵。
将两个死去的士兵扶着倚在墙上,装成打盹的样子,杨廷轻轻推开库房的门,只听那细微的响动声立刻就没了,黑漆漆的库房里一片幽暗寂静,黑暗中又透着丝丝危险的气息。杨廷稳步走了进去,反手关上门,库房里顿时陷入了完全的黑暗。杨廷没有动,微缓了一会儿,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模模糊糊能看到库房里面规模不小,到处堆积着粮食稻草,一垛一垛的黑影,库房帐子上有一道道缝隙,隐隐约约有月光照进来,落下一条条亮线。
黑暗中,杨廷能听到有十分微弱的呼吸声,并且还不止一个,就目前他分辨出来的,已有四五个人。没有把握将他们全数干掉,并且不发出一点声响,微一皱眉,杨廷决定按原路撤回,万一闹将起来,只怕是真的回不去了。
手握到门的把手上,杨廷暗暗用力,正要拉开门,突然间黑暗中一道劲风袭来,直向杨廷的下路扫来,杨廷心下一惊,连忙攀在门上纵身跃起,躲了过去。又一道劲风扫来,却是正对着杨廷的胸口,连忙向后仰倒,杨廷瞬时踢出右脚,挡住那偷袭之人的攻势。接连过了几招,见那人没有声张吵嚷,杨廷便知道对方必不是纥丹的士兵,顿时放下心来,开始沉着应战。
偷袭之人接连几招都没有得手,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长刀来挥砍,刀风凌厉。杨廷左右躲避着身形,只见黑暗中那偷袭的人身形颇为纤细,却矫健油滑,他几番出手攻其要害,都被灵巧地躲避过去。担心小尹他们在外面等得心焦,杨廷手下加快了动作,挥着匕首挡住对方的长刀,纵身上前想要一把扣住对方的喉咙。孰料对方也是心狠之人,竟然又抽出一柄不长的匕首,随手一挥就划破了杨廷的右臂。鲜血的腥气喷溅出来,杨廷顾不上疼痛,顺势握住对方拿匕首的左手猛力一拧,只听对方压抑地闷哼一声,竟有些像女子的声音。
顾不上多想,杨廷劈手卸掉了他的长刀,迅疾地伸出手扣住他的脖子,入手竟然颇为柔滑。就待杨廷要使力的时候,外面忽然又亮起来,巡逻兵又来了。杨廷还未待动手,就被那人猛地扑倒在地上,整个人把他压住,动弹不得。
“不要出声!”一柄匕首横到杨廷喉间,压在他身上的人阴沉沉地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