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到平王,李大学士心急如焚,再三央求侍卫为他通传一下,还塞了好大一锭银子给他。军中纪律严明,那个侍卫即使眼馋银子,也不敢接,找了个由头匆匆躲开了。
“老爷,这下可怎么办?少爷他还在宫里,外面已经被包围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跟在一旁的老仆满脸焦急地说道。
“乌鸦嘴!”李大学士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少爷若是出事了,全家都别想活!”
被呵斥的老仆连忙低下头,再不敢多嘴。
李大学士长叹了一声,低声吩咐道:“你马上去萧王府,让他们把人看好了,万万不能出一点岔子!我赶去宫门一趟,看看能不能把晏起保出来!”
“是!老奴这就去办,老爷您也多加小心!”
满城兵荒马乱的,李大学士一身便衣,急急赶到广德门,可是宫门早已封锁起来,外面被平王的兵马重重包围,里面是皇城禁卫军把守。
平王军中的侍卫官说,宫门若是再不打开,最多再等一个时辰,他们就要开战了。
李大学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李晏起是皇城禁卫军统领,此刻正在皇宫里面领兵把守皇宫,当务之急就是赶快劝他打开宫门。否则一旦平王的兵马攻破皇宫,那禁卫军就是叛乱不归的逆党,李晏起就是长再多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这位将军,让老夫去和他们说几句话吧,老夫一定竭尽全力,让他们把宫门打开!”李大学士一脸讨好的笑,朝着赵麟打拱作揖。
赵麟打量了他一眼,拱手一礼问道:“不知阁下是?”
“老夫姓李,是朝中大学士,里面禁卫军统领是我那不肖子,我们李家对平王殿下忠心耿耿,绝不敢有半点忤逆之心!宫门不开,只怕是中间出了什么误会,将军放心,老夫一定能让他们打开宫门!”
赵麟满脸狐疑地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道:“那你就去试试吧,能够打开宫门,那是最好。”
其实赵麟心下里并不相信这个姓李的大学士真的能劝动里面的人打开宫门,要开早就开了,怎么会等到这会儿?他才不会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什么都是真刀真枪打出来了。眼前还时辰未到,只要申时一到,平王殿下一声令下,他们立马开始进攻。
李大学士得到了允许,连忙跑到广德门城楼下,开始高声呐喊。包围在广德门外面的士兵往后退开一些距离,手握钢刀长矛将他包围在里面,以防他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晏起!李晏起!你给我出来!”李大学士手拢在嘴边,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大呼,“赶快把宫门打开!快点!”
“晏起?!晏起你在哪儿?!父亲在这里,你赶快出来!”
“起儿!晏起!赶快把宫门打开!父亲在外面等你!”
……
偌大的广场上静悄悄的,万千黑衣黑甲的士兵包围在宫外,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只有轻飘飘的小雪默默地下着,广德门外城楼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高仰着头站在那里,脸都喊红了,不时喘上几口粗气,咳嗽几声,然后接着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可是城楼上依旧没有半点反应,没有一个人影。冰冷的长风里,一个苍老而凄厉的声音在苦苦哀嚎,声声痛彻人心。
“晏起!你这个不肖子,快给我出来!”李大学士一声长呼,满脸老泪纵横,“再不出来,父亲就不认你了!”
“晏起——”
忽然间城楼顶上冒出来十几个禁卫士兵,一溜在城头排开。李大学士眼睛一亮,连忙擦着眼窝在那些人中寻找儿子的身影。
“晏起——”
然而还没等他喊出第二句,城头上的士兵纷纷架起长弓,数十支羽箭流星一般急袭而来,瞬间刺穿他的身体。猩红的鲜血喷溅出来,李大学士身体颤了几颤,两眼惊惧地圆睁着,过了良久才仰面倒下去。
鲜血汩汩地流出来,还带着灼热的温度,瞬间融化了地面上薄薄的积雪,蜿蜒成一幅惨烈的图画。
此时此刻,李晏起正跪在洗心阁的地板上,脖子上架着两柄雪亮长刀,正散发着森森的寒气。
莫名的心间一阵绞痛,李晏起闷哼一声俯下身子,额头渗出涔涔的汗水,忍不住疼得流泪。
“怎么,驸马爷害怕了?”西太后冷哼一声,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既然知道害怕了,那就好好做你的本分!再敢图谋不轨,休怪哀家不客气!想想长公主,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李晏起皱着眉头跪在地上,默然不语。
西太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带下去吧。”
两个侍卫押着李晏起退出了洗心阁,冷金的帘幕后面走出来一个人,西太后连忙站起身走过去,脸上满是焦虑,再无先前强装的冷静。
“明远!外面怎么样了?”西太后焦急地问道。
王明远摇了摇头,沉声道:“已经晚了,整个京城都已落入叛军手中,宫外包围了两万人马,只怕是……”
默然闭了闭眼睛,王明远说不下去了。
脚下一软,西太后就要跌落到地上,王明远连忙扶住她,担心道:“出云,你怎么样?”
西太后慢慢摇了摇头,再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明远,你带上卓儿走吧!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打进来了,以你的功夫,趁乱将卓儿带出去,应该不成问题!看在我的面子上,卓儿虽不是你亲生的,也请你救他一命!明远,我求你!”
西太后说着就两膝一软跪到地上,王明远惊慌地拉她起来,西太后却执拗地跪在那里,不肯起来。
“出云!你这是做什么?!皇上他是你的孩子,我自然会拼尽全力保护他!你也一样,我决不会让你出事的!”王明远跪在她对面,痛声道,“你赶快准备一下,我带你们闯出去!”
“不!”西太后摇着头,哭泣道,“带着两个人,你绝对出不去的,到时候反而一个都活不成!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这是自食其果!可是卓儿他没有错,他不该死!求求你,明远,求你带他远走高飞吧,从此以后,你就是他的父亲!去过平凡人的生活,再也不要回来了!”
“不!母后,我不走!儿臣要跟你在一起!”突然间一身龙袍的季文卓从门外闯进来,扑到西太后面前紧紧地抱着她,泣不成声。
“卓儿?卓儿!”西太后紧紧地抱着他,抚摸着他的头脸,泪水落成了长河,“是母后对不起你,是母后害了你呀!卓儿……”
“不怪母后!”季文卓使劲地摇着头,“是儿臣不孝,当不好这个皇帝,让母后失望了!儿臣知道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儿臣不走,儿臣要和母后在一起!”
“皇上放心!”王明远磕头道,“微臣一定带皇上和太后离开这里!”
西太后看着王明远的眼睛,忽然间心满意足地笑了,她猛然间挪开一步,从袖中抽出一支锋利的匕首抵在喉间,“明远!你赶快带卓儿走!现在,立刻,马上!卓儿,从现在起,他就是你的父亲!母后对不起你,不配做你的娘亲!从此以后你叫王卓,王明远他就是你的父亲!你要孝顺他照顾他听他的话,跟着他走得远远的,去做平凡的百姓!”
“母后!”
“太后!”
两人急呼出声,王明远劈手就去抢西太后手中的匕首。
西太后躲开来,匕首在喉间抵得更紧了,急声道:“快走啊!”
“母后!要走一起走!”季文卓惊得眼泪直掉,手脚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再不走,我立刻死在你们面前!”西太后咬牙呵斥道,说着就拿匕首在喉间一抹,鲜红的血流了下来。
“母后!”
“出云!”王明远惊得脸都白了,再不敢上前一步。
西太后满脸泪水,嘶声怒吼道:“快走!”
王明远眉头皱成了一团,紧忍着泪水,最后看了西太后一眼,扯起正在哀哭的季文卓飞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