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翰向后退了小半步，这才抬眼去看温向暖，她今天没有化妆，眉眼都显得有些疏，脸上的表情却是客套到冷淡，冷淡到疏离。
傅明翰轻轻皱了皱眉，却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他想起签字那日，温向暖精致的小脸上那难言的绝望，她淌着眼泪，手抖得都捏不住笔。
离婚的第八天，她学会了疏远。见到他，不再有惊喜，更多的是惊愕；不再叫他老公，改叫他傅总或者傅先生；不再督促孩子叫他爹地，教孩子改叫他叔叔。
终有一日，他们分道扬镳，再无交集。
如此种种，对他来说，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是为什么，心里突然觉得空荡荡的，仿佛哪个角落突然就不见了什么东西。
傅明翰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那么，我先去公司了。有什么事情的话，打电话给我。”
“您慢走。”温向暖自动忽略后半句话，客套地笑了笑，率先走到玄关处打开门，略微欠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傅明翰目光轻轻一闪，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先前两人一起生活，温向暖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晚上不肯睡。早上不肯起。一般他出门的时候，她还卷着被子睡得香甜。偶尔她心血来潮，也会穿着睡袍朦胧着睡眼送他到门口，索取离别之吻，再回去补眠。
再瞧瞧她现在，神色倒是平静淡然的，但是眼睛深处满是要马上送客出门的迫切，大有你再不走我就踹的趋势。她手中要是有个小手绢，恐怕早就挥得殷勤了。
傅明翰维持着十年如一日的面瘫表情，只是临出门了，才偏头深深地看了温向暖一眼。
温向暖被他看得背后一凉，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千锤百炼的演技出了破绽以至于NG了。
傅明翰没再说什么，一脸沉静地出了门。他前脚出去，后脚温向暖一甩手就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傅明翰听到身后碰的一声响，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我出差这几天，阿暖这边没出什么事吧？”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有些拘谨，仍是快速答道：“自温家登报宣布断绝关系，温小姐就没出过门。今天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她扔了好些酒瓶跟垃圾出来。”
傅明翰闻言呼吸微微一顿，这么说，宝宝昨天打电话过来说的都是真的？但是，阿暖若是真从楼梯上滚下来，今早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他扶了扶眼睛，垂下眼帘，淡淡吩咐：“继续看着她，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
“是，先生。”
傅明翰挂断电话，决定找温向瑜谈谈。
门内，温向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目前她跟这个身体的磨合度还不是很好，很容易受到本尊原有情感的困扰。傅明翰要是再晚走两分钟，她怕这个身体原本对他抱有的情愫，会让她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哭个痛快！
傅明翰一生严谨认真，待人接物面面俱到，确实是她会欣赏的那款男人，但全无形象躲在男人怀里哭这回事，她一旦一时脑热做下了，八成要懊恼到下辈子。
温向暖站在门边，轻轻拍了拍脸，而后看向仍坐在餐桌边呆呆木木的小孩：“baby，该走了。”
宝宝慢腾腾从椅子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走过来，呆呆的小脸皱巴巴地有点纠结：“妈咪，可不可以不要上学？”
嗯？温向暖牵着宝宝，一手打开门：“怎么，上学不好玩儿？”
宝宝脸上的纠结更甚，小眉毛都挤成一团，迟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温向暖锁好门转身，闻言目光一闪，摸了摸宝宝的头，若无其事地问：“baby，这几天都没有去上学，有没有想幼儿园的小朋友啊？”
宝宝看她一眼，小白牙咬着唇，为难地摇了摇头。
不想？温向暖吸了口气：“baby，你没有要好的小伙伴么？”
“没有。”宝宝低垂着小脑袋，声音细若蚊蚋，还带了点儿委屈。
温向暖皱了皱眉，有点儿不解。像这个年岁的小朋友是很容易打成一片的，宝宝就算呆一点胆子小一点，也不至于一个要好的小伙伴都没有啊。
莫非，是学校的教育模式有问题？
“baby，”温向暖沉思片刻，静静开口，“要不然，咱们换个学校念？”
宝宝霍然抬眼，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可以么？真的可以么？”
温向暖抚了抚下巴，意味深长地笑了：“当然可以。”
宝宝就读的帝星学园，是W市顶级的贵族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一条龙，全包了。费用方面自然也贵得离谱，每个月光学费就要小十万，简直是烧钱。
宝宝念书的问题，温向暖打扫卫生的时候就顺道考虑过。她原本是觉得，贵族学校在师资以及各种资源方面，有着一般学校难以企及的优势。宝宝如今靠不了温家也靠不上傅家，背景确实是单薄了点，但他若是习惯学校的环境，那么钱倒也不是大问题。
谁知道，这学校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宝宝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竟然有厌学情绪了。
虽然她一向觉得人未必就要靠念书出头，但孩子还小，这苗头就不太好了。看来，得好好跟学校方面沟通一下了。
温向暖淡淡一笑，目中尽是算计。
停在车库中的那辆法拉利，是前两年的款了，不算很扎眼。但性能不错，温向暖开起来倒也顺手。
系好安全带开了导航，就这么上路了，到帝星幼儿园的时候，竟然赶上了上学的小高潮。幼儿园门口车来车往，尽是高档货，光玛莎拉蒂就见着四辆，还有一个竟然开了个房车过来。相比之下，温向暖这辆法拉利倒不是那么显眼了。
宝宝自打上了车，整个人就恹恹的，如今到了学校门口，脸色更差。
“baby，做事要有始有终。”温向暖冲他笑了笑，安抚般地抚了抚他的小脑袋，“就算不在这儿念了，也要来打声招呼。”
“嗯！”宝宝眼神一亮，欢呼一声。
温向暖见了，目光却是一沉：看来，帝星并没有好好教她的小宝贝呀。
温向暖解开自己跟宝宝的安全带，拉开车门下了车。宝宝的小手就攥在她的手中，略微冒汗。
“妈咪。”宝宝扬起粉嫩的小脸，有点忐忑。
“放心，有妈咪在。”温向暖定定一笑。
宝宝重重点了点头，咧开小嘴冲她甜甜一笑。
“哟，瞧瞧这是谁呀？”伴随着高跟鞋的蹬地声，略显尖锐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啧啧，你还真有勇气，竟然还敢出门？”
温向暖仿若未闻，脚下不停牵着宝宝往学园里走。
“喂，温向暖！”一只手搭上了肩膀，“我在跟你说话呢！”
温向暖停下脚，目光略微下移，定在那只纤白的手上瞧了几秒钟，随即意义不明地笑了笑：“女士，您搭讪的方式，可真别致。”
“什……么？”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子快步走到她面前，两眼喷火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温向暖，“我，搭讪，你？”
“不然呢？”温向暖好整以暇地挑眉，淡淡地看着她，“女士，容我提醒您，虽然姐的背影十分的纯爷们儿，但是，请不要迷恋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