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如一个亮堂堂的玉盘挂在黑漆漆的夜幕里,如水的光芒洒落在各个角落。
山间小道里传来一阵阵马蹄声,由远到近。耶律铃三人从一条小道叉口拐入另一条小道,他们马不停蹄走了许久,从白天到现在都没有合过眼,脸上的神色都十分疲惫。
阿简终究是在大户人家里长大的女儿家,除了那次在北蛮沙漠为逃脱北蛮强盗的追赶而彻夜未眠,哪还整夜赶路过?如今自然是支撑不了,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地抬不起来。
骑在前面的熹官回头便看到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纤瘦的身子在马上摇摇晃晃,似要坠下的模样。他急忙勒马行至她旁边,道:“阿简,要不要休息一下?”
被他这么一搭话,她清醒了不少,咧嘴笑道:“不用了,我还可以坚持。”
“别坚持了,再坚持明天可能就困得从马背上都爬不起来了。”耶律铃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阿简向她看去,她打着哈欠下了马,见阿简看着她,便朝阿简挥挥手道:“休息了,你们俩也快来!”
她在小道旁的树林里找了处较为空旷的地方将马栓在树上,从马背上取下毛毯铺在地上。熹官和阿简赶到时她已经很速度地躺在毛毯上了。熹官帮阿简将马栓好,将马背上的毛毯取下给她,阿简接过毛毯便抱着毛毯靠坐在一棵大树下眼巴巴地盯着熹官。
耶律铃呵欠连连却还不忘调侃:“阿简,你刚刚困的不得了,如今不睡觉光看我们家熹官就不困了?”
夜色里看不清阿简的表情,她抱着毯子靠着树背,清脆的声音有些窘迫道:“这荒郊野外的,我怕有什么刺客、强盗的,熹官哥哥、铃姐姐,你们睡,我来守夜。”
耶律铃没再调侃她,她咕噜地毛毯上打了个滚,看着夜幕漫不经心道:“这个时候强盗刺客们也都去睡觉觉啦,哪还有时间陪我们这些穷鬼们玩?现在那个财大气粗的公子爷不在,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这样说着,她忽然想起自己胸口还揣着两千两的银票,不由一愣,手捂在胸口翻了个身,对喔,她现在有银票了,不是穷人了。
不过,谁敢动她的银票,她就跟那人拼命,谁叫她是拼命守财姐呢。
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她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阿简虽是说要守夜,可终究是抵挡不住周公不休不止的勾搭,抱着毯子也睡了过去。
虽说是盛夏,但夜晚还是有些凉凉的,熹官帮阿简掖好毯子,又扭头看着耶律铃,她手放在胸前,似在保护着什么东西,身体呈婴儿睡觉状缩作一团,她就躺在那,在周围无尽黑暗的衬托下,显得无助而又渺小。
“真是个随遇而安的傻姐姐。”他似在自言自语,转身拿上自己的毛毯给她盖上,像是感觉到了温暖,她不由自主地往毛毯里缩了缩,他看着她的脸,她像是梦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平时嚣张跋扈的眉此刻不安地拧在一起,他轻轻将手覆在上面轻轻地揉了揉,感觉到那紧皱的眉松开后他又捏了捏她的鼻子,神情宠溺而温柔:“果然是个傻姐姐。”
树林里的虫鸣声、人均匀的呼吸声、马儿偶尔的鼾声;这三种声音混为一体,在静谧的树林里显得十分和谐。
忽然一朵乌云飘了过来,挡住了不少月光。隐匿在黑暗里的人走了出来,摄手摄脚地走到耶律铃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安然熟睡的耶律铃,眸底的愤恨仿佛散不开似的,她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出鞘时发出尖利的锐响。熹官猛地睁开了眼,却见一个黑衣蒙面站在耶律铃的旁边,举着剑,那剑直指耶律铃的胸口。
他大骇,忙捡起一颗石子朝那蒙面人击去,石子不偏不移地击中蒙面人的膝盖,熹官用的劲极大,那蒙面人疼得几乎跪倒在地,她不甘地瞪了熹官一眼,一瘸一拐地引进树林里。
熹官没有追上去,他跑到耶律铃的身边,耶律铃呼吸均匀,依旧睡得很香,看来那蒙面人刚刚还没有下手。他拂开她额间散落细碎的发,手竟微微地在颤抖。
树林里又恢复了平静,刚刚的事仿佛是没出现过一般,他守在她的身边却不敢再入睡。
熹官醒过来的时候耶律铃已经没有在毛毯上了,她躺的地方空荡荡地,昨夜他给她盖的毛毯此刻好端端地盖在他的身上。
她去哪儿了?
他心中万般懊恼为何昨夜又睡过去了。
是被那蒙面人掳去了吗?
他看了看身上盖的毛毯,这显然是有人帮他盖上去的,除了耶律铃不会是其他人。
那她是……丢下他走了吗?
他心头上闪过无数猜测,忽然,一声悦耳女声在他的旁边响起:“熹官,醒来了?”
耶律铃站在他的旁边,手提三个水壶,腰上系着一个装得满满的麻布袋。他疑惑地看着她,问:“姐姐你去干嘛了?”
她将一个水壶递给他:“去拾了些晨露,采了点野果。”又把栓在腰间的麻布袋解开摊在地上,那里面装着许多新鲜的水果。她拿起一个大的野桃给他,又扭头朝阿简唤道:“阿简,起来了,太阳晒屁股了。”
阿简攸地睁开眼,茫然地环顾四周,又低头看了看盖在身上的毛毯,神情立即慌乱起来:“我怎么睡着了?啊啊啊!我怎么睡着了?!”
耶律铃白了她一眼:“不睡你还真睁着眼睛守夜到天亮啊?”她嘴里塞满了野果,说话有些口齿不清,“我都说了强盗们晚上都要睡觉啦,哪还有时间来偷我们……快过来吃野果,等会儿我们要继续赶路了,不然耽误了取旋木时间,公子爷又要唧唧歪歪了。”她扭回头喝了一口灌在水壶里的晨露,继续道:“别看公子爷表面不善言语,实际上他叽歪起来比谁都厉害。”
阿简站起来将毛毯叠起来铺在马背上,然后坐到耶律铃对面道:“我感觉城哥挺好的呀……”
“我觉得你应该叫他叔叔。”她纠正阿简阿简道:“虽然外表什么的像个哥哥,但他绝对是个心里扭曲的变态大叔。”
自从知道殷城给她下蛊的时候,殷城便在她心目中留下了这么个无法磨灭的印象。在她的脑海里一直有这么一个神一样的结论,所谓施蛊之人,必是一个在生活中因没人肯听他话而造成心理扭曲的变态大叔,正因为这种没人肯听话使他想要别人听他的话,于是他便研究出了蛊,于是他就对人下了蛊,于是……他就是心里扭曲的变态大叔。
远在桃花林散步的殷城突然不雅地打了一个喷嚏,惊得枝上桃花落。
他看着纷纷扬扬的桃花若有所思。
是谁在说他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