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允杉咬紧牙，将手放进轻越握过来的手中间，感受到轻越暖暖的掌心时，才呼了口气，对慕临渊说道：“五哥，跟父皇说，我病得很厉害，想留下大嫂陪伴。”
言罢，拉了夏轻越的手便往岁夕殿走。
轻越感激地看着身边可爱的男孩，默默地跟着他走。
原来，被人保护的感觉这么好啊，而且，是她喜欢的亲人呢。
慕长离迎风而立于花间，手，慢慢地握得更紧。
“大哥，”慕临渊望着远去的紫色背影，稍松口气，“允杉在我们面前，从来没有露出过小孩子脾气。他从小就很内敛，沉静乖巧，甚至没做错过一件父皇交待的事。今天，他是真的生气了。你就体谅一下。”
慕长离没有回答。
只是，幽深的凤眸沉静下来，静得无声无息。
轻越坐在桌边，这才慢慢打量起岁夕殿。比较其它奢侈华丽的宫殿，岁夕殿显得更简单些。没有任何小孩子的玩具，大大的书架上摆放着各式书籍，书案上摆放的也是每日都要修习的作业。
慕允杉在床边坐下，安静下来，眉头紧紧皱着。
轻越浅笑，道：“小鬼，你在后悔。”
圆圆的眼睛睁得更大，他嘟嘴：“胡说。”
轻越走过去，站在他面前，道：“你不想对你大哥说那种话的，对不对？”
慕允杉沉了一下脸，然后牵动了一下嘴角，道：“大哥他欺负你，这是他的不对。”
轻越低叹一声，道：“大人的事，有时候很难分得清对与错。”
慕允杉不解地又皱紧眉。
轻越微笑，也无法解释得清。
虽然很恨慕长离，却不想离间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慕允杉小手攀上轻越柔软细致的面颊，抚着鲜明的指印，小嘴一噘，眼里有着浓烈的关心，轻声问：“大嫂，我替大哥向你道歉，对不起。”
轻越明白他年纪虽小，但很是懂事，并且将兄弟之情看得极重。不由地，轻越微微一笑，道：“不痛了。”
慕允杉放下手，漂亮的眼睛里蒙上尘埃，轻声道：“不要怪大哥。”
轻越坐回他身边，默然不语。
“我第一次看到大哥这么凶。”慕允杉低下头，道：“我一直都很尊敬大哥。”
“为什么？”忍不住地，轻越问道。
慕允杉想了想，道：“在我这个年纪，大哥已经在接受父皇对他的考验了。听说非常残酷，大哥是将来的皇上，所以父皇煅练他，他一个人在长年的冰山雪地里呆了七个月，那里还有野兽出没，山上一个人都没有，就靠着大哥学过的一些简单防身术，在那里呆一个人呆着。回来时，大哥伤痕累累，身上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轻越敛眉，也许只有那种地方，才会训练出那样冰冷倨傲的天之骄子。
那个年纪的慕长离，会是什么样子？
慕允杉沉默了一下，道：“我无法做到那样。虽然大哥冷冰冰的，但是我却敬重他。”
轻越理解地微笑，男孩子多半会有英雄主义情结。
慕允杉抿紧唇，不再说话。看来今天对他的打击很大。
轻越也不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平静的日子似乎过得总是特别快。
三天后。
“什么？”轻越趴在书案上描图的头倏地抬起，对上慕允杉饶有光致的笑眼，“你要出宫？”
“嗯。”重重地点了点头，慕允杉神秘地眨了眨眼，尽是笑意，“你瞧我穿成这样，当然不会呆在宫里。”
普通的棉布衣裳，却依然掩饰不住眉目清秀，慕允杉年纪虽小，但一身的高贵气质让人移不开视线。
轻越放下笔，看着图上歪歪扭扭的竹子，叹了口气，她果然没有画画的天份。
“皇上同意了吗？”
慕允杉笑了，说：“出宫这回事，当然不用跟父皇说。如果说了，我就不会这副打扮啦。”
轻越站起身，道：“那就走吧。”
慕允杉调皮地一笑，知道她不会拿什么礼教来压他的。
慕允杉大概是出宫惯了的，都城当中熟门熟路，连最好的酒楼都跑去了。
轻越的打扮很普通，但她似乎忘记了，夏家大小姐在都城中的名声。
于是，酒楼中便响起了碎碎念念的细语。
慕允杉脸色微沉。
轻越忙摇头，示意他好好坐着。
紧接着，居然有人上来调戏。
“哟，这不是夏家大小姐吗？”摇着纸扇的男人，附庸风雅地摇了过来，“怎么会来这小餐馆‘觅食’啊？难道是我们太子爷没伺候好你？”
他的话语之间尽是暧昧，那邪恶的眉眼垂涎欲滴地看着夏轻越。
“放肆！”
慕允杉拍了一下桌子，气愤地喝道。
男人微微怔了一下，似乎也震慑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肃冷之气。
但是男人却偏偏不信邪地大笑起来，更不怕死地对夏轻越言辞不善：“怎么？太子妃都饥不择食了，连这种小男人都不放过了。”
轻越根本不将这个人放在眼里，只是，他露骨的言语让她皱紧了眉。
男人得寸进尺地伸手，欲搭上夏轻越的香肩。
只是手还没碰到轻越，突然他停窒下来，双眼暴睁，惊骇得像是见了鬼一样。
“啊！”男人痛喊一声，拼命地回手抓起自己。
旁边跟着的小厮都吓到了，忙围住男人，一边叫道：“少爷，少爷……”
“啊，痒……痛，痛死我了……”男人突然发了颠狂症般，大喊着冲到楼台，纵身一跃，竟然是跳了下去。
轻越吓了一跳，连慕允杉都睁大了眼。
其它的顾客也都被这样突来的变化而惊恐万分，纷纷地跑了下楼去。
“姐姐可真是招人喜爱啊！”这样讽刺的口气，除了如烟还会有谁？
看着突然出现的妖精般媚惑的女子，轻越的手在袖下握紧，难道慕长离也在这里？
如烟柔若无骨的摇曳生姿，款款地走近他们。
“哟，这不是十一皇子么？”如烟娇笑着，狐媚的眼里有着精亮的光芒，俯下身子，她的手指置于慕允杉的精致下巴，却被慕允杉粗鲁地格开。
如烟仍旧是笑意盎然，收回手，对轻越道：“我救了姐姐，难道一句谢都没有么？”
轻越警惕地护在慕允杉前面，道：“谢谢。”
“呵呵……”如烟媚笑，“姐姐可真是让妹妹大开眼界啊。到底，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呢？”
轻越凝眉不语。
如烟歪着头，笑得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道：“姐姐的演技真是好啊，我都快认不出来了。放浪形骸的夏大小姐，随心所欲的夏大小姐，贪图享乐的夏大小姐，一夕之间能改变多少呢？俗话可是说本性难移啊！”
轻越忍住反驳的冲动，静静地站着，只是握紧了慕允杉的手。
“姐姐可别忘记了现在可是太子妃，这么大张旗鼓地露面，也不怕丢了太子府的面子？”如烟唇角勾起，冷讽道。
轻越也不说话，如烟的阴阳怪气她早就习惯了。
“太子妃打算，何时回府呢？”
如烟笑问。
慕允杉已经答道：“这事轮不到你问。”
“小皇子这话，不如亲自跟殿下去说？”如烟挑眉，“可惜我今天来，是为了迎接姐姐回府哦。”
轻越一僵，回府？
不，她不想回去。
“姐姐不会反对吧？”如烟的笑，绵里藏针。
慕允杉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被轻越止住了。
“好，我跟你回府。”
她不会错过如烟望向慕允杉时眼里的算计。
心，沉淀到底。
就像在网中，有一种颓败的无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