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认真的男子,深思半晌,慕觉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轻越,当日嫣儿被掳一事,可与你有关?”
他不知该不该信祈无夜调查得来的消息。夏轻越虽名声不佳,但他所见,却是冰雪聪明,慧黠优雅的女子。
若不是她,他信。若是,只怪他识错了人。
“对。”
并无二话,轻越答道。
原本的夏轻越留下的烂摊子,她一力承担。她根本是在放任自流,脑子里,还是静静躺在木盒中的银雪刀。
那么,真正的长离刀在哪里?
是不是,从头到尾,长离刀与慕长离根本就不是有关联的?
她错了。
静默的娴雅面容,是外人无法理解的心思。
慕觉影怔住,夏轻越,你真是太大胆了!
祈无夜的唇边,扬起得逞的冷笑。
慕临渊如同充耳不闻的旁观者,优雅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只是明澈的黑眸明显地黯淡下来。
“姐姐……”夏轻嫣愣了好久,盈弱如纤柳的娇躯微颤,“真的是你?”
轻越望向弱不禁风的少女。
轻嫣咬唇,漂亮的眼里含了泪水,低道:“姐姐,你竟然……想杀我?我做错了什么?你喜欢太子哥哥,我也没有和你争的意思。你为什么要派人杀我?你太狠心了……”
她的指责,轻越并没有愧疚。毕竟不是她做过的,也很难为此抱歉。
而她的平静,在这一刻却更让人心寒。
她竟然就像理所当然一样,根本没有为做过的错事赎罪的意愿,甚至,连道歉都无所谓的样子。
慕觉影叹了一口气。
原本想要保全她,却因为这女子过于高傲自满的姿态收敛起来。
祈无夜眼里的暴怒更加肆意,大喝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你是太子妃,就凭企图杀害昭德郡主一罪,也是万死难辞其咎!”
夏轻越眼里掠过轻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往往是假清高之人的自以为是。从由至今,历史上的清官数之可清,贪污腐化的官员比比皆是,怎能因其中几缕清流来洗涤这条污河?
祈无夜见她毫无悔罪之意,更加地怒火中烧,喝道:“来人,把她带下去!”
“慢着。”
清冽的声音,慕临渊望着一派闲情逸致的慕长离,后者慵懒无谓,幽静如深海的黑眸更是难以猜测其心思。
“大哥,毕竟是你的妻子,此事如何发落?”
微顿了顿,慕临渊微蹙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系心。只是,望着平静如斯的夏轻越,即便她已经承认掳杀嫣儿,却依然下不了狠心置她于不顾。
在他心中,对夏轻越好像,已经愈来愈不寻常了。
夏轻嫣反而怔忡,她的渊哥哥待人和睦,却总在不经意中疏离朝政之事。而且与慕长离因心结而少有来往。但是如今,自从姐姐嫁进太子府,慕临渊的关注,慢慢地脱离了以往的轨道。
她沉下脸来,目光也不由落在慕长离身上。
虽然从小对姐姐并无深厚情谊,但毕竟是血浓于水,如今听到姐姐想杀害她,本是心碎万分。然而,最深爱的渊哥哥一再想帮助姐姐的表态,她竟然有一种不属于她的狠毒心思。
敛下美目,有些懊恼会有想要太子哥哥惩戒姐姐的想法。
慕长离微勾起一抹未达眼底的笑,淡然道:“王爷所言,也无不当之处。夏轻越若犯了重罪,本宫自然不会包庇。”
他的话,等于是放权给了祈无夜。
夏轻越抬眼,望进厅中男子冰冷邪佞的眼,就像是她的魔障,凭什么要掌握她的生死?
“那就但凭王爷处置吧!”
她淡淡地对祈无夜说道。看着对方眼里闪过的狂傲杀机。
心底微凉。也许是她故意的,她错过了一个希望,便试图将自己逼至绝境。
这不是她的性格。也许是因为身处异乡的孤寥,也许是因为憎恨眼前仗势欺人的男人。
慕长离挑眉,散漫的目光在她视死如归的表情下凝滞。
这个女人,偏挑起了他的兴趣。
连死都不怕的女人,到底有多特别呢?
“把她带上来。”
慕长离示意,门外,押进来的人,赫然是秋儿。
满身是血的女孩,脚步踉跄地被推了进来,才发现两脚间,带了沉重的脚铐,拖动着大的声响,被推倒在地上。
几乎是爬行着,秋儿身上遍体鳞伤,右手尾指已经不见,竟然连包扎过的痕迹都没有。
干枯的发丝犹如杂草,已经没有一丝光泽了。
还是这样年纪的女孩,却已经被折磨到皮包骨一般的身子。
夏轻越强忍住想要接近秋儿的冲动,咬了咬牙,低问道:“殿下是何意?”
慕长离冷漠地看着她极力隐忍的表情,略扫一眼,便对祈无夜及慕觉影道:“昭德郡主被掳一事本宫已经查明,这名叫秋儿的丫头说是她一人所为,已经招供了一切。”
祈无夜眼神一凛,而慕觉影则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是的。”轻越突然回过神来,慕长离是要让秋儿承担所有过错?
心一紧,忙大声道:“秋儿只是我的丫环,没有我的允许,她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姐……”秋儿一心只想救出已经认为姐妹的夏轻越,挣扎着低喊。
“秋儿,你只是一个奴婢,自然得唯主子之命是从。”夏轻越止住她要说的话,急道,“如今既已败露,就算你一力承担,也不会有人相信。”
她的话,便再度让所有矛头指向了自己。
慕长离冷哼一声,眼底掠过寒意。
不知好歹的女人!
“你这话,可知后果?”他看似不经意地执起了茶杯。
夏轻越反而笑了,轻声道:“不错,我就是此事主谋,与秋儿毫无相关。她也不过是依我之令揽罪上身的替死鬼。今天既然你们都知道了,就当作命运不济,要杀要剐,希听尊便!”
慕长离放下杯,敛去眼里杀机。该死的女人,总是轻易挑动他的怒气。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么?
“夏轻越,本王真是轻看你了。”祈无夜冷笑着扫了一眼慕长离,随即道,“那么,这件事就交到刑狱房,连审讯都不必了。”
“不……”还有一息尚存的秋儿,惊呼道。
刑狱房。堇宣国最严酷的执刑处,进得去,出不来,有时候,连尸首都不剩。
从来进去的都是穷凶极恶的重罪之人,像她的大小姐这样柔弱的女子,将会受到怎样的待遇,连想,她都不敢想像。
夏轻越也微微一僵,光听名字,她就可以想见是多么可怕的所在。
“这件事情,应该再慎重调查。”慕临渊止住往厅里走的侍卫。
转向夏轻越,他的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抹温柔,道:“你可有苦衷?”
“渊哥哥……”夏轻嫣敏感地觉得,慕临渊好像……喜欢姐姐?
不,她不允许!
慕临渊叹了口气,并未理会夏轻嫣,静望着夏轻越。
轻越愣住,为什么她觉得眼前的慕临渊眼里的柔情并不简单?深邃得就像,要看透她的心。
稍退了一点,低声道:“就算有,也解释不清楚的。”
慕临渊往前一步,离得更近了,优雅俊秀的面容盅惑着她,轻道:“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帮你。”
轻越愣神,有些反应不过来。
对她而言,有着完美笑容的慕临渊是一轮可望而不可及的明月,惊人的光华,与她却是遥不可及的。
他突如其来的温柔教她感到温暖可亲。
其中,还有一丝惶惶忐忑。
再退后一步,却看见慕临渊更近一步,不由地讶然,这个人真的是慕临渊吗?
“临渊。”
低沉的轻喝,慕长离倏地拧眉。
他很不喜欢慕临渊的眼神,更不喜欢夏轻越那女人还一脸的无辜。
说不清心头的一抹怒意,凤眸中幽冷如冰。
慕临渊心微微一紧,亦意识到有些失态。可是,望着眼前纯净柔媚的女子,心中悸动却不曾停止。
“把太子妃带下去。”
慕长离平静地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