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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仍是宛瓷留在文渊阁宿值,宫中一场骤变,遗下诸多要事待决,太子直至夜已深沉方才回殿。

梨花木的灯台火光摇曳,轻烟纱罩透出几许朦胧剪影。储君起身褪去了一袭尚不及更换的玄黑正服,那绝好的丝绸质地上,零零被火星烧灼出几点焦黑,看来有些凌乱。

宛瓷抬手,服侍储君更衣。只看到他瘦弱却不失精壮的背脊上,丝丝血痕交错,微微有些心惊。

已端坐于榻上的男子倒是并不以为意,自枕边的木盒中取出一个瓷瓶,拔去小口上的布塞,将瓶中药沫轻轻倒在另一只手心。而后,仿佛是极熟练一般,咬牙拍在背脊间的伤口上。

宛瓷一怔,慌忙接过了药瓶,又将锦帕置于一侧银盆中浸了热水,方才将药沫均匀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虽是极其小心翼翼的,却仍能感觉到手下肌理间轻微的收缩与颤动。宛瓷顿了顿,手下越发轻柔。

接近了,才发现那伤口从整片背脊蔓延至全身,丝毫找不到一块完整之处。可以想见当时火情之惨烈。

双手正要向下,却突然被另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握住。

宛瓷诧然抬头,窥见近在咫尺的储君幽深的眸。蓦地一惊,呆愣不语。

耳边传来储君低沉的笑声,那略带暗哑的嗓音犹如醇酒,引人若醉:“再往下,你可就危险了。”

眼见女子慌乱地抽回了手,往日的从容裂成片片,不由心情大好,竟生出几分捉弄之心。他长手一揽,将正要离去的赢弱身影揽入怀中,耳畔满意地听到女子嘤嘤的惊呼声。那声音有若细小动物的幼爪,轻轻搔着心口,微微发痒。面上的轻纱掩去了容颜的残缺,在橘红灯火洒下的柔和光影里,平添几分神秘的妩媚,引人探索。那双猫眼一般的墨瞳,盈盈闪闪,流光隐动,氤氲着惊惶的水雾,几许清澈,勾引着心底最隐晦的施虐欲。

原本的捉弄抛于脑后,犹如被蛊惑一般,储君缓缓垂下了首,冰凉的唇贴上女子琼脂一般莹润饱满的额角。触及那滑腻的肌理,敛目沉醉一般地轻轻厮磨着。

呆愣中回过神来的女子大惊,重重推开了覆盖在自己身上的储君,探手,不假思索一掌挥过去。

“啪!”清脆的一声,在静谧的空气里分外清楚。

宛瓷未料他竟不闪不避,微微惊愕。只见他伤痕累累的脸上浮起道道指痕,渐渐清晰起来。

储君也似呆了,竟忘了出声怒斥,只捂住侧脸,眼神茫然。

宛瓷满腔羞怒,不顾环佩凌乱,跌跌撞撞奔了出去。他也不加阻止。

待得回到凌漪轩,仍感一切恍然若梦。只胸口碰碰乱跳,抬手抚上脸颊,竟是一片滚烫。

宛瓷这一夜过得极不安稳,凌漪轩外凌乱而断续的踏雪声总能将她惊醒,生怕储君忽然到来刁难自己,又怕太医属传来有关父亲的噩耗。幸而害怕的事都没有发生。

第二日,曙色乍现。宛瓷揣着忐忑的心亦步亦趋到了文渊阁,端了银盆的手微微颤抖,仍是轻轻叩响了寝殿的门扉。久久未见回应。她大着胆子推开了门,只见室内空无一人,轻轻松口气。侧目注视间,几许药沫洒落在榻侧,混着一些沾血的纱布,除此之外,并无异常。只床榻微微凌乱,却并不似有人卧躺过的痕迹。昨夜的画面零星袭入脑海,宛瓷羞恼地握紧了手中银盆。

正要转身离去,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回首,看到匆匆而来的风浅。

“昨儿半夜宫中有异动,太子连夜带了兵马前去拦截,故而今天整日都不会留在宫中。你下去嘱咐文渊殿中其余侍婢,关紧门窗,无要事不得随意出入。若有可疑人等擅闯,速速通报禁卫军!”

宛瓷屈膝行礼:“奴婢知道了。”

风浅定定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檐廊深处。

宛瓷那日直到深夜仍未归,与绿不放心,一直守着残烛等到深夜。傍晚时分又开始洋洋洒洒地飘起雪来,时断时续,还夹杂了几点冰雨,打在纸窗上,噼噼啪啪的声音听来分外寒冷。

与绿在半梦半醒之间,被殿门外透进来的一阵寒风惊醒。晚归的女子放下了伞,轻轻拂去衣袖间飘落的几点雪花,裸露在空气里的双手冻得青紫而红肿。

她抬首,看到了与绿,微微一笑:“怎么还不去睡?以后不用等我了,都在一个宫里,我不会有事的。”

与绿拿起炉火上煨着的银水壶,往盆中倒了些热水,又找了条干净的帕子浸湿了,端过去给宛瓷净手。

“话虽如此,但近日发生了这样多的事,奴婢怎么安得下心来。况且宁大人的伤势如何我们仍是不知,现下全赖小姐一人作主,可不容有半点闪失。”

宛瓷觉得歉意:“让你忧心了。”

与绿轻轻摇首,“衣袖被雨雪浸湿了,不若奴婢替你挽起吧。”说着,探过手去。

宛瓷不落痕迹地躲开了:“我自己来,你先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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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过后,宫中传来捷报。太子数日不眠不休,终在焚毁的太庙废墟底,发现了火源的线索。那是根细若发丝的线引,一头牵着允延世子的冥牌,一头竟透过香炉底部,牵系至太庙地底事先埋存的火药上。

依照原先的秩序,该是由恒王亲自为世子安放冥牌,而后点燃香炉。引爆炸药后第一个深受其害的自然便是恒王。

那炸药竟是调制地极细致的,份量恰能炸毁祭坛,却绝不会波及到后方重臣与沧绝帝的身上。所有的阴谋昭然若揭,一切都是冲着恒王而来。然而,那人却未料到,途中生变,沧绝帝替过了恒王之位,代由相国宁景廉亲自为沧绝帝燃香,进而演变成了如今的惨剧。

储君以此擒住了当日捧牌位的神殿弟子,严刑之下供出了真凶,竟是一向与恒王交好的永王。当日,在永王下榻的南殿,搜出了尚有余存的火药,质地一如太庙地底未曾燃尽的余沫。接着,永王手下心腹眼见一切败露,为求自保,供出了永王此举的缘由。竟是因为忌惮恒王于庙堂之上日益拔伸的地位,兼之近年来北方荆地在恒王治理下风调雨顺、物富民丰,大有赶超南地之意。眼见允延世子的灵位竟能得蒙皇宠,位极太庙之内,妒恨之下,出此阴损之招,终至害人害己。

真相大白的第二日,永王被发现于天牢之内自缢身亡。沧绝帝感念同宗之情,终是未对其亲族痛下杀手,只下令将南方大片封地平均分与永王众子之手,嘱他们安稳度日。自此,湘地分裂成数十块,再也难成当年富可敌国直逼帝都云泽的气候。虽是如此,永王膝下众子嗣却是对朝廷感恩戴德,没有丝毫怨恨之心。

宛瓷自然知晓此计皆为太子授意,想到他不动声色化解了南北两地门阀对朝廷的包抄之势,兼而广获天下百姓赞誉,不由对他的手腕生出几分畏惧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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