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尘提笔的手顿了顿，一个行字出了一横，她垂着眸子道：“总归是她的福气，我是没这个福利了。”
小玉闻言连忙握住她的手。“少夫人，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暮尘苦笑了声，轻轻回握她的手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的病……可能撑不了那么久……”
“少夫人，你不是说灵佛花可以救得了你吗？”小玉毕竟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听暮尘这么一说，眼眶立即泛红，声音哽咽道。
“找不找得到，那要看我有没有这个缘，如果我没有这个缘，只怕我穷其一生也找不到。”暮尘把眼光放在遥远的天边，那里的某个地方一定有她要的灵佛花。
小玉哽咽着连连点头道：“少夫人你一定可以找得到灵佛花，少夫人的人这么好，一定可以的，我相信少夫人。”
暮尘轻轻道：“谢谢你，小玉。”顿了顿，用几乎只有自己可以听得到的声音道：“总归是有个人希望我活下去的。”
风声一会儿似人在细声呜咽，一会儿又似人在大声咆哮，风带来了刺骨的寒意。
小玉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抱着暖炉凑得暮尘更近，抬眼看见锦秀正挡在雕花朱木大门前，谨慎的瞪着她们主仆二人道：“少二夫人正在房内歇息，少夫人请回吧。”
暮尘把被风吹乱的发拢到耳后道：“我只是去看看清儿的身子如何。”说罢便要入内，锦秀却不动不挪，依旧站在门前。
暮尘冷了脸声音清冷道：“你一个下人敢挡主子的路，你的主子是这样教你的吗？”
锦秀缩了缩肩膀，仍旧倔强的抬起脸清冷道：“这是少爷的命令，我们做下人的自然是以主子为重，少夫人还是请回吧。”
这时小玉一把冲上前推了一把锦秀，瞪着锦秀道：“怎么？少夫人不是主子？少夫人说的不算话？”
这是他下的命令？暮尘抬起无力的手揉着额角，闭了闭酸涩的眼道：“小玉，我们回去吧……”
“可是……”小玉看了看暮尘，只得抱着暖炉跟在暮尘身边，正欲走，房内却传出细细柔弱的声音：“锦秀，快请暮尘进来，外头风大。”
锦秀闻言愣了好一会儿，只得瞪了她们一眼道：“请进吧少夫人。”
清儿正躺在床上，虽然依旧瘦弱，脸上却有着红润，正欲起身一边道：“暮尘，方才我在歇息，锦秀她不懂事冲撞了暮尘，还望暮尘别往心里去。”
“听说你诊出喜脉了，不必起身了，免得动了胎气。”暮尘坐在桌上，用手轻轻的扣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敲声，打量着这个房间，看来真是用了心思，比她主院的房还要精致，檀木桌雕着凤凰浮雕，骨瓷杯画着青莲，梳妆台上的一颗夜明珠，即使在白天也透着珠圆玉润的光芒，暗红色锦被绣着云边金线，颈口青瓷瓶上正插着桂花枝，床尾正放了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黑色披风，她敲着桌面的手顿了顿，她记得，那是他的披风。
此时清儿已经起了身，为她端了一杯茶，顺着暮尘的视线看过去，正是那颈口青瓷瓶，她轻声笑道：“那桂花枝是夫君从燕落阁折来的，虽说现下桂花没有开花，可是一看到桂花枝，就仿佛回到了燕落阁。”
暮尘顿了顿，看了看她，哦了一声，看着清儿轻轻道：“看在姐妹一场，我问你，你想生下这个孩子吗？”却见清儿顿时白了脸，扶着桌角坐下，脸上带着害怕，怯生生的仿佛下一刻她会拿把刀刺进她的心脏，想到这里时，暮尘不由得莞尔一笑，只怕她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清儿的眸中浮现水雾，白着脸道：“这是夫君的孩子，就算是死，我也要生下他。”
“死？”暮尘蹙着娟眉看着她道：“如果我说，你生下这个孩子真的会死呢？”
清儿筱地抬起脸，眸中带着恐惧，断断续续道：“我肚子里的是夫君的孩子……暮尘……你……”她崩溃大哭道：“暮尘你不会这么心狠又要杀了夫君的骨肉吧？求求你放过我……就算你讨厌我，也要看在夫君的面子上……暮尘，你放过我吧，我只是想把孩子生下来，我不会和你争宠的……”
暮尘把玩着手指道：“争宠？”心中觉得好笑，一个将死之人争什么宠，只怕她的宠还没争完，就先入土为安了，何况……“我争什么宠？只怕他现在的宠都在你身上了。”
听见她的话，清儿颤了一颤，把身子埋在锦秀怀中，只露出了一双眼望着暮尘。“暮尘……”
“清儿，你不信我的话吗？你的身子我再清楚不过，如果你坚持生下这个孩子，你必定活不成，我话已经说了，就端看你怎么做了，小玉，我们回去吧。”
“是。”小玉抱着个暖炉紧紧依在暮尘身边，踏入狂风中。夏侯缙回房时，正看见清儿伏在桌上哭得伤心欲绝，他蹙眉道：“锦秀，这是怎么一回事？”
锦秀红着眼眶道：“少夫人她……她……”
“暮尘她怎么了？”他心一惊，暮尘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少夫人她中午来了……”
他脸色沉了沉，解下了披风道：“我不是说过别让她来的么？”
“奴婢是按照少爷吩咐的做，可是少二夫人心软，见不得少夫人在外头吹风，深怕少夫人身子不适……可少夫人她……她真是太过分了……”
清儿倒了杯热茶递给他，哽咽道：“夫君，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夏侯缙接过热茶，若有所思道：“暮尘能似你这般便好了……唉……”他叹了声，将茶一饮而尽。
清儿的眼神黯了黯，默默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