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发觉她的失常,陈誉微微侧头打量她,她覆着喜帕看不清什么,“怎么了?”
“没事……”暮尘顿了顿说:“你叫南大哥快点,我身子不舒服。”
“你心疾又犯了?”陈誉蹙眉担忧的看着她,南歌在一旁发现了他们的失常,连忙上前问他,“暮尘她怎么了?”
“南大哥。”暮尘低低唤了声,道:“我的身子不舒服,你能叫我们快点行完礼吗?”
南歌点头道:“好,你还撑得下去吧?”
暮尘轻声道:“嗯,我还撑得下去。”
“那好。”南歌转头对陈誉道:“你好生照看着,我去吩咐声。”
陈誉点头嗯了一声,南歌也赶去吩咐让他们快些行礼。
忽然一阵翻涌,心口一阵疼痛,暮尘更加靠向陈誉,她紧锁眉头,脸色苍白,却硬是低声开口问他,“陈誉,他来了吗?”
“没有。”
暮尘不禁一阵黯然,转而又想,这样不是更好吗?这不是她所期盼的结果吗?忽然听见陈誉低声说:“他来了。”
暮尘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身子已经被人揽过,几个旋转之间,她低头看着地下,已经出了南府,她一把掀开喜帕,看见的正是夏侯缙,他正揽着她踏雪而起,转眼已经离得南府许远。
陈誉身子一动正要追上去,却被南歌按住,南歌朝他摇头道:“算了,由他去吧。”
“放我下来!”暮尘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朝着南府方向大声的喊着:“南大哥!陈誉!”
夏侯缙轻点地跃上一棵树,把她抵在树间,下一刻她的唇被他覆上,辗转缠绵悱恻,暮尘一阵无力,只能任由他紧紧的抱着她,抵在身后的树上,她睁开迷蒙的眸子看他,入目的是他俊美的脸,她缓缓的伸出手,慢慢的描过他刀削般干脆利落的剑眉,慢慢抚平他紧锁的眉心,他缓缓睁开眼,看着她,忽然她一阵吃疼,“疼……”
夏侯缙这才慢慢的离开她的唇,看着她唇间被他咬破的地方,正流着血,他舔着她丹唇上的血,双手捧着她的脸,能感觉得到她脸上的冰凉。
暮尘还没从方才的震惊回过神来,只愣愣的看着他含着怒气的脸,“你怎么?”
他捧着她的脸,贴近他的脸,紧紧相依,“你以为我真的会让你另嫁他人?”
暮尘心中感到一阵委屈,瞪着他说:“你以为你现在是谁?”
他的脸色瞬间柔了下来,用额头靠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入的是我夏侯家的门,你一天是我的妻子,便一辈子都是,那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我们回去好吗?”
听见他的话,她没有感到开心,反而感到一股深沉的绝望,将她狠狠的拉下,她却没有丝毫反抗力,她僵着脸说:“回去?回不去了。”
夏侯缙心中一急说:“暮尘,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暮尘缓缓的把脸转开,脸上是一片空白,是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不是我不愿原谅你,而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夏侯缙挑起眉头看她,“你还是恨我?”
她用手慢慢的掩住脸没有看他,“我在外三年,是为了找医治我身上旧疾的药,可是我费尽三年多的时间,我依旧没有找到。”顿了顿,“你想知道我身上的病是什么吗?”
夏侯缙脸色大变,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暮尘没有看他,缓缓的接着说:“我身上所得便是不治之症心疾。”
他扯起嘴角,“为什么我不知道你患了心疾,你从来没有告诉我。”
“……”暮尘低下头,眸中尽是悲色,忽然听见他的声音,“你不是大夫?”
她点头,“对,我是大夫,可这种病我治不了,所以……”
他接过她的话,“所以你打算放弃?你怎么能够放弃?那是什么药,我一定要找到。”
暮尘看着他,缓缓说,“没用的,灵拂草只记载了几例,如今依旧没有人能找到灵拂草,我早便知道了。”忽然感觉脸上的湿润,看见他惊愕的脸色,她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苦笑着说:“没什么……你瞧瞧我……真是……”她的话没有说完,却清楚的看见他眼角有泪水清晰的淌过,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会哭,“你怎么了?”
他缓缓的抬起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她看见他手上的血,不由得惊愕的抓着他的手,翻来覆去,细细为他找寻着伤口,“啊?你怎么受伤了?流了好多血,痛不痛?伤到哪里了?”
暮尘心急问了好几个问题,却没有听见他的回答,抬头看他,他的脸色极其苍白,唇色极淡,一头乌发却如同墨色一般融入身后的夜色,借着迷蒙的月光,可以看见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不断流下的泪,他缓缓的伸起手,袖边有暗色云纹,修长冰凉的手上沾染了一手的血,暮尘心急的问他:“夏侯哥哥,你同我说伤到哪里了?”一边却感觉脸上不断淌下的泪水,她伸手去抹,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她愣愣的看着他,脸色苍白道:“你没有受伤对吗?”
夏侯缙微微垂下头看她,轻轻的一个点头,却仿佛用尽他所有的力气,暮尘极其缓慢的低下头,看着自己双手的血,死死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她一字一句的说:“原来你没有受伤,这些血都是我流的。”
泪水和着血流淌下,覆在她绝美倾城的脸上,像开出一朵血莲花,像是美到极致,也痛到极致,她能感觉到生命力的流逝,鼻尖依稀有清冷梅香,这是他身上的味道,她一直记得,她被他深深的拥入怀中,能听到他破碎的声音:“暮尘,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扯起一抹苦笑,“我没有找到灵拂花,其实……我本该死了……我却一直以毒草续命,我知道我总会死的,可没有想到这么快……原来会死得这么不好看,早知道我便……”她咳了几声,咳出血来,鼻尖有血腥之气。
夏侯缙颤抖着手用衣袖擦着她脸上的血,她却不断的流下血泪,那些血擦进他玄青色的衣袖,很快便看不清那么凄厉的颜色,暮尘轻轻的握着他的手,“夏侯哥哥,没用的,不要擦了。”
他揽起她的腰,她却无力的垂下,他扶起她,“暮尘,你撑着点,我带你去找大夫,不要说话。”
暮尘慢慢的握着他的手,“夏侯哥哥,没用的,我是大夫,我比谁都清楚,夏侯哥哥……”
“嗯?”他轻声道。
暮尘转头望着远方,“夏侯哥哥,我们一起去泛湖好吗?我们两个人……”
夏侯缙忍住心中的悲凄,硬是扯起笑,用手揉乱她的发,“好,我们两个人。”夜色之中,湖中的船舶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暮尘转头看见有鱼跃出水面又扑通一声潜入湖底,消失的无声无息,“夏侯哥哥,你看鱼儿多自在,我来世也做鱼儿多好。”
夏侯缙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不好,这样子,我来世便要守寡,你忍心吗?”
暮尘笑着说,“清儿她还等着你呢,来世你讨她做媳妇吧,我是福薄之人,没有这个福气。”
他看着她,眸中有着悲伤,“对不起,我一直以为我应该对清儿负起责任,却从来没有想过你,你受苦了……来世,我还要讨你做媳妇,我要待你很好很好,把这辈子的遗憾都补过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