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眼看他狠狠一拐杖下去,不死也得伤去半条命,一屋子人都吓呆了。
但是,等再定睛一看,他们却发现老爷子的拐杖定在半空中,再也下不去了。下面赫然出现一双小手,不偏不倚的举着他的拐杖——
不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要两顷地的小丫头吗?
老者也一愣,再用力往下压一压,却发现压不下去。
“放手!”
双眼早都气红了。眼看着这个害得自己大动肝火的小丫头竟又做出这么大胆的事,老者气上加气,胸口几十年来第一次起伏得如此剧烈。
她却没放,反对老者扯开一抹浅浅的笑:“老太爷,俗话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此话不假。但是,您要教训孙儿,好歹也该避开别人的耳目才是。不然,就这样打了一通,以后您让他的颜面何存?”
老者一顿,这才发现他忽略了满满一堂的儿孙们。
虽然他们早就垂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佯装什么都看不见。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孙子,也着实不妥。
当即脸一沉。“全都出去!”
“是。”
一屋子的男男女女们纷纷行礼退下,年纪小的自然动都不敢多动一下,倒是后头退出去的三男三女,女人在前,男人在后,在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之时,一双双凌厉的眼睛在她的身上轻轻扫过,却仿佛被X射线从外看到里一般,让她身体一僵,浑身寒毛直竖。
只是短短十来秒的时间,对她来说却仿佛一辈子那么长。
好不容易,其他人等全都退下了,老者森冷的目光再次看向她:“现在,还不放手?”
她连忙就收回手,再冲老者笑一笑:“对不起,老太爷,得罪了。”
“放肆!”
老者马上脸色一沉,她的肩膀一抖,忙不迭垂下头去。
只是,就在垂头的瞬间,她忽略掉了老者眼中一闪而逝的激赏。
但是,她漏掉了,美男子却没有。
便是抓紧机会,他抬头大声道:“爷爷,您就留下她吧!”
“你……”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便又勾起了老者的伤心事,他便不由再次怒气攻心,手里头的拐杖早不受自己控制的猛往美男子身上挥过去。
“不肖子孙!逆子!我林氏一族的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美男子脊背挺得笔直,任由老者胡乱打了下去。他的身形也纹丝不动。既不求饶,也不叫屈。
坚挺的模样,宛如一颗青翠的松树,即便是积雪覆盖,也依然屹立不倒,蔚然常青。
一连打了几十下,直打到老者气喘吁吁的住手休息了,他才又抬眼:“爷爷,孙儿主意已定,除非您今天打死我,否则,我都不会改变主意。”
“你!”
老者的身体又猛地一沉,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
“她有什么好的!”一扭头,凌厉的目光再次扫向她。
她连忙低头,却依然能察觉到老者仿佛磨利的尖刀一般的目光。
“勾栏院里出来的,没爹没娘,从小就在那种地方过活,要才没才,要貌没貌,你要了她做什么?”
“爷爷,您忘了吗?孙儿也在那个地方呆了两年呢!”
美男子只是笑笑,淡声提醒他这个事实。
“你闭嘴!没有的事!你只是生病出外休养,现如今才回来,记住了?再也不许提勾栏院的事情,不然,我打死你!”拐杖再次高高举起,老者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看模样,竟有几分气急败坏。
美男子抿抿唇,却不曾回应。
是了,这位姿容俊美,男装英俊潇洒,换上女装也千娇百媚的京城第一美男子,已经在京城里消失了足足两年时间。虽然林家对外声称他是因为病弱,被送到风景秀丽的江南去养病,但只有自己人心里清楚:他不过是因为和六王爷打赌输了,不得已男扮女装出门去,然后阴错阳差,进了京城最大的青楼倚翠阁,今天才得以回来。而她,就是美男子顺便从倚翠阁带回来的。
吭吭吭!
见他不答,老者的拐杖又用力敲了起来。“你倒是说呀!在你心中,难道这个丫头就重于一切了吗?我们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
“爷爷。”再次慢慢抬起头,美男子沉声道,“只要您答应让她留下,孙儿保证,两年后的科考,孙儿参加,并一定拿个名次回来。”
老者猛地一怔。
“真的?”
美男子郑重点头。“只要您答应将她留下。”
说话之时,目光在她身上轻轻一扫,虽然面无表情,却让她惴惴不安的心沉稳了下来。
老者的手不抖了,拐杖也稳稳的按在地上。
“非得留下她吗?”
美男子再点头。“非得。”
“你……”看看他,再看看她,老者的目光来回游移几下,突然逸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算了,你先出去吧!”
这话是对她说的。
她一愣,连忙就要转头却看美男子,却又见眼前阴影一闪——
吭!
老者连人带拐杖拦在她跟前。“出去!在外面跪好了!我不让你起来你休想起身!”
又跪?
她猛然愣了几下,却还是低下头去,低低的应了声是,便退身出去。
行走之时,脊背微弯,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却并不显颓势,反而仿佛一根刚刚浸润过春雨拔出枝节的青竹,虽然生嫩,却也挺拔,狂风轻易吹不折。
见到如此,老者的眼睛一眯,似乎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