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分纳闷,卫子夫这样恭谨的将她请来,当真只是为了叙旧?
气氛十分压抑,虽然有卫子夫客套的笑语声,可阿娇的心却仍旧有些跃动不止。一阵风吹过,她打了一个寒颤,心下十分紧张,忐忑不安。
一直到卫子夫亲自执起筷子,在面前的一盘糕点中夹了一块,十分细致的吃了起来。阿娇这才狐疑的也跟着在她那盘糕点里面夹了一块。
尝一口,嗯,味道不错。
就在阿娇闭眼享受的片刻,卫子夫温柔的面容中忽然不可见的滑过一丝锐利。阿娇抬起眼睑,便见着卫子夫仍旧低眉浅笑。
“妹妹知道一处的风景尤为美丽,姐姐要不要随我去看上一看?”双眸清澈见底,态度尤为诚恳。
阿娇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那糕点,卫子夫继续水汪汪的将那望着。万分无奈之下,阿娇只得点头应了,跟着卫子夫一直走。
不得不佩服这卫子夫,她简直就是女人中的女人,连走起来路都这般风姿绰约,像是在云端起舞,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怪不得那刘彻也会喜欢上这名女子。只是,她陈阿娇的面貌也不差呀。
走了一会儿,卫子夫忽然停了。
面前这是一座浮桥,水面上铺满了或粉或白的荷花。
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此刻一轮圆月高悬,银色的月光透过着美丽的夜色,撒在这座浮桥上,似乎凝成了秋霜。微凉的空气中隐隐弥散着桃花的清香。
卫子夫领着阿娇上了浮桥。
这里离晚宴那里并不远,甚至还能听到那里的喧哗声。远远望去,便发现那里挂满了花灯。只是,
这里却很静,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静得空气都胶凝在一起,像墓场,甚至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阿娇有些不安了。
“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晚宴那里,热闹……”阿娇呐呐的说出一句。
谁知卫子夫却笑了,“阿娇姐姐,一些时日不见,你变了。”
阿娇顿时紧张了,一颗心脏压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
没想到,足足两个月了,第一个发现她异常的人,竟然是眼前这位情敌。
“那么,是变好了呢?还是变坏了呢?”阿娇硬着头皮接了一句,天知道她此刻又多想飞回晚宴当中去,就算是面对着众人讶异的目光,也好比如今强啊。
卫子夫倚着浮桥的栏杆,掩嘴而笑,“皇后姐姐比以往亲和了,如今竟然能与子夫就这样平静的倜倜而谈,子夫几乎以为这是在做梦。”
面对着一位抢了自己夫君的女子,自然是不能与你心平气和的说话的。阿娇心中回了一句。只是,望着此刻卫子夫脸上澹静宁和的笑容,她想不到这样的女子,当真会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坏么?
宫廷中的女子,本就大多身不由己。卫子夫今日抢了废后的宠爱,他日也自然会被另外一个卫子夫夺了所爱,宫廷就是如此。或许,是自己对她的偏见太多了。
就在这时,卫子夫忽向湖对面遥遥一指,“姐姐你看那。”
阿娇顺着她的手望去,便只见,隔着这一汪湖泊的岸边,柳絮纷飞,有二人正漫步于那里,神情悠然,谈笑风生。
阿娇倏然瞠大了美目,十分震撼且纳闷的将那两人望着!
那两人正是一男一女。男的是她那位抓奸在床的奸夫;而女的便是那位将她抓奸后,还奇怪的待她特好的——太后!
再向她们后方望去,便只见平时簇拥着老太后的宫婢们,此刻都十分识趣的远远跟着。
阿娇脸上的表情很生动,真真是苦笑不得。
这韩嫣……这韩嫣委实厉害!天底下她算是第一次见到了这么位奇才!
有见过儿子他娘,抓住她儿媳妇的奸夫后,还能继续与那奸夫如此谈笑风生的么?且不说她儿子乃是当今的皇帝!
就在她纳闷至极之时,那正闲聊中的韩嫣忽然将脸一抬,漫不经心的像她这方扫了一眼。
阿娇呐呐的,也没向他招手,只是嘴角却不动声色的微微抽搐了几下。
随即那太后似有察觉,望了一望那韩嫣,眼风里又隔着这一汪湖水向她扫了过来,怔了怔,没说话。
这下子,阿娇已然不能用震撼来形容此刻的心境了。
心中的怪异翻了几翻,她想着有些不对劲,可又不知道究竟出错在了哪里。
“唔,没想到他们二人竟然也会聊得如此开心!”阿娇咂舌。
“是啊!想不到阿娇姐姐如今见着他们,竟然还能笑得如此开心!”卫子夫幽幽冒出一句,声音透着几分清寒。
阿娇讶异,侧脸向卫子夫看去,却意外撞见了一双蕴着锐利的冰冷水眸。
那双眼睛,仿若冰水寒潭,虽是笑着,却折射出刺眼的冷冽寒芒。
阿娇惊呆了,
徒然退后一步,紧张地绊住了裙角,顿时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在地,好在她及时地抓住了浮桥的护栏。
尚未明白卫子夫为何突然变了脸色,这厢里卫子夫已经美目流转,莲步轻移的蓦然逼近一步……阿娇尖叫一声,卫子夫手还没伸过来,她已经惊吓得蝎子蛰了似的挥开了。
卫子夫微笑,也不在意,脸上是那腻死人的温柔:“姐姐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我……”阿娇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抖,紧绷着身子,她很想镇定,可脸色却愈发苍白,张口无言。
周遭的风忽然大了起来,一阵一阵的刮,刮起她身上的桃花裙猎猎飞舞。她如临大敌,紧张得连鼻尖都沁出一层冷汗,冷汗又被风干,半边身子都跟浸在水里似的,止不住的打颤。望着卫子夫那张温柔如水的面容,她忽然很想吐,倍感煎熬。
卫子夫却笑叹了一声,不再理她,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桥口说了一句,“你去把阳石抱过来。”
阿娇只觉莫名其妙,可接下来黑暗中竟当真碎步走来一位宫婢。
宫婢怀中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包裹!
包裹上正是那将将两月的阳石公主!
阿娇惊了一惊,顿时警铃大作,莫名的恐慌将她笼罩,连腿都在虚软。
阳石……阳石!她想起来了,这是卫子夫为那刘彻生的女儿。据说出生的时间巧的很,刚好是废后病逝的那天晚上。如今算来,这阳石公主也不过将将两月。
这卫子夫突然将阳石公主抱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