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顾聿北撑着双拐焦虑的走进警察局的时候，沐晴兮正襟危坐在小板凳上。略带血的嘴角在看到来人时先勾勒出一副欣喜的弧形，随后又弯了下去，低垂着头，数着地板上的条纹。
感觉到顾聿北的走进，沐晴兮有些紧张的握紧自己的拳头，头垂的更加的低了。
“对不起，警察叔叔让我给一个人打电话保释我出去，我不想见到我的父母，所以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
“明明说好不再打扰你，却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沐晴兮的声音越来越低，一直听不到顾聿北的回应，到最后干脆闭嘴。
顾聿北只是站了一会，便拄着拐一瘸一瘸的走开了。没过一会，一个警察就走过来告诉沐晴兮她可以回家了。
顾聿北并没有等她，当沐晴兮终于鼓足勇气抬头的时候只看见顾聿北拄着拐杖的背影，萧条的让她忍不住想哭。身体往往比思想更诚实！在沐晴兮的大脑未做出反应之前，她的腿已经尾随着顾聿北的脚步追去。
滴滴答答的闹钟转动的时间里，人走人来，我们也渐渐老去。
看着前面艰难行走的顾聿北，沐晴兮的心一抽一抽的疼着。她没有上前去搀扶顾聿北而选择了三米的安全距离尾随着他。街灯在路旁做着观众，车辆急急闪过如同一个过客，夜，开始在顾聿北的沉默中变得阴冷。一阵凉风吹过，使只着秋衣的沐晴兮下意识的收紧了双臂，口里冒出小心翼翼的咝咝声。
顾聿北在一个长椅旁站立，微抖的肩膀昭显着他此时的怒气。
没有行走，没有说话，只是静寂的站着，昏暗的灯光打在顾聿北的身上，一切都美的诡异。
这个时候的顾聿北让沐晴兮想到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的这样一句话：一个人在真正生气的时候，不是歇斯底里的喊叫，而是沉默着不说话。
时间在沉默中总是过的很慢，这对沐晴兮来说，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是如同度日如年般的煎熬。突然间一辆洒水车驶过，只顾着盯着顾聿北背影瞧的沐晴兮自然没有注意到洒水车的到来，于是，沐晴兮很不幸的被淋湿了衣服。有些凉意的天再加上本就穿着单薄的沐晴兮于是很杯具的冻的打了个喷嚏。
“酒醒了？”顾聿北转过身看着无比狼狈的沐晴兮淡淡的开口。
“嗯。”小心翼翼的回答。
“沐晴兮你一天不惹事是不是心里就很难受？”
“打架，斗殴，吸烟，酗酒。现在还因为喝酒闹事被请进警察局，沐晴兮你可不可以再给我堕落一点。”
“对不起，保释的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该解释么？还能怎样解释呢？顾聿北！在你的眼里我始终都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女孩吧。即使为了你，我努力戒掉酗酒的习惯；即使是躲在角落喝酒的时候，听到他们说你和你同父异母的妹妹顾小怜曾不顾伦理交往过，把你骂得如同过街老鼠似的，所以才会气愤的不顾自己的安危想要尽自己的努力让他们闭嘴。你有没有想过，四个男子，将我围起来毒打的时候我是否有过害怕。现在看来，什么都不重要了。你已经把我列入了坏学生的黑名单里，以前以后的我是怎样，都无关紧要了吧。
世界上最难过的事莫过于此吧。不解释不想解释也无法解释。就好比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即使再想反抗，再苦苦的抵死挣扎都逃不过油炸水煮的命运，徒劳无功而已。
也许在经年之后我会问现在的自己，为了不理解你的人去拼上自己的命，值吗？不值！那只是傻子的行为！不过也对，在你面前，我始终都是一个傻子。
“虽然明天就能出院了，但是还是早点回去吧。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不过以后就不会再麻烦你了。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喜欢一个人就会卑微到尘埃里，最后开出花来。
如果是这样，顾聿北我宁愿选择在前世的第四百九十九次回眸之后就挖掉我的双眼，因为不曾遇见了，也就不会心痛了。
“沐晴兮！你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以后不会再麻烦我了？”
“我走了。”
本就不会打算的解释，即使问了，答案也只会伤害彼此而已。怕什么呢？怕你会挽留我？还是怕你对我的离开根本就不在意？
顾聿北，要求完美的你是否在意自卑的我呢？
“沐晴兮你给我站住。”
看着要转身离开的沐晴兮，顾聿北再也忍耐不住怒气吼了出来。沐晴兮停住脚，并没有转身面对他。
“沐晴兮，我知道你的经历是一般人所没有经历的，所以你厌世也可以理解。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你让为了你而牺牲的奶奶怎么想，她还在天上看着你呢，你怎么能做出让她伤心的事？”
“顾聿北，我没办法你知道吗？那段时间我真的对一切都绝望了，我难受伤心，我无法对任何人说，那些事情压在我身上让我喘不过气，如果我没有喝酒的话我是无法解脱的，那时的我对世界充满了绝望，如果我不那样做的话我会死的你知道吗？你根本不会明白的。”
沐晴兮极力的挤出这几句话，声音早已变得哽咽不止，她捂着脸，缓慢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顾聿北听完沐晴兮的话，瞳孔急剧紧缩，心痛不已。他想说：沐晴兮，其实我懂的，我现在也是无人疼的人。
但想起自己父亲每次面对他时既无奈又充满慈爱的目光时，他却说不出口，将要吐出的话僵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只得自我放弃似的走过去抚摸着她的头，叹气，说：
“明天就给我戒酒。”
他想，他永远都无法对这个满身是伤的女孩儿生气或者狠心。
“我会每天给你一个巧克力，只要你想喝酒的话就吃一块巧克力，喝酒对身体不好。吃巧克力多好啊，甜甜的，你不是最喜欢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