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研究所，天已经黑了。
“你想吃什么？附近有不错的餐馆。”安丝怡出了楼门后，问女儿。“去市里吃也行。顺便可以把那小子也叫上。”
“还是……去家里吧……我想看看妈妈这些年生活的家是什么样。”诸葛妍回答。
“家？”母亲淡然一笑，“这附近的房子倒是有，但好久没用了。平时大家就不住在一起。钰儿转学前也是在寄宿学校和医院病房里度过；莹儿从去年开始，由保姆照顾住在高氏旗下的幼儿园里；文松长期在外；而我几乎都在这里和下面的实验室里度过……如果你真想去那里也行，我这就吩咐人收拾一下。”
诸葛妍点点头。
“好吧，那既然这样，就让咱们娘俩好好独处一晚吧。”
这是别墅群里的一栋标致的二层豪宅。里面的奢华和想象中一样，不让人意外。
她们用超市里采购的食材，简单做出了一顿晚餐。
“好了，你这么想独处，是有话想和我说吧？”饭桌上，安丝怡笑着问。“佣人已经叫我打发走了，现在只剩下了咱俩。说吧。”
“当年你离开我和爸爸，原来就是因为这个研究吧？”诸葛妍看向母亲的眼睛，“那个秘密研究室，那种大机器，如果没有雄厚的财力，是不可能办得到的。所以你之前才说，嫁入高家，也是为了高家的财产。”
“你还在纠结这种无谓的问题啊？”
“没错。就算现在看来确实有些无谓，但这可是我纠结了多年的问题，所以我现在仍然想得到明确的答案。”
“很显然，就是这么回事喽。”安丝怡耸耸肩，微笑地瞅着女儿倔强的表情说，“你这一点还真不像我。事到如今还关心这种事，看来是遗传了云明的感性特质啊。”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诸葛妍又问。
“怎么办？当然是借这个大好机会，全力展开研究喽。很可能会出划时代的、改变世界的成果。想想就很让人兴奋吧？”
兴奋？诸葛妍完全不觉得。她只觉得那充满了虚幻感，她现在只关心：
“然后呢？继续这种充满欺骗和利用的生活，和那个高老头在一起吗？”
“到时候，咱俩已经换回来了，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真到那时，我自己会做出选择。”
“如何选择？”
“你这孩子还真是刨根问底啊。非要我明说么？你觉得我有别的选择吗？”
“这么说……”
“当然啦。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都必须这么做。你也不是个不明白事理的孩子。你觉得我能在达成目的后就违背自己的诺言么？这么多年了，文松对我也算有情有义，我当然不能辜负了他。”
情理上是这么个理儿，但诸葛妍绝对打心底无法认同。她勉强压下嘴里的饭菜，撂下了筷子。她觉得噎得慌，起身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红酒，弄开倒了一杯。
安丝怡继续默默地吃着，见女儿拿着杯红酒坐下，独自喝了起来，也没管她。毕竟现在的身体是成年人。直到吃完饭餐，她们都没再说话。
在漫无目的地看了一会电视后，她们才用其他话题打破了沉默。诸葛妍问母亲：
“妈，今天看到的那部机器到底是做什么的？是那个老外所说的分离试验吗？”
“这个问题专业性太强，跟你详细解释也很难解释清。简单地说，那机器是用来分离现实与虚幻的。按我当初的设想，那些实验体都是可见与不可见物质的混合体，这便是他们与普通人的差别所在。所以造出那东西，就是为了将他们身上的特异分离出来。而我找来他们的一大理由，也是告诉他们的说法，就是要将他们变回普通人。就像我一样。”
“怪不得他们对你都出奇地亲近……”
“他们中很多人被自己的特异折磨得太久了，见我要帮他，自然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那现在你拥有了天眼，还有了那发梳神器的力量，是不是就改变研究计划了？就不用再拿他们做实验了？”
诸葛妍觉得，不管怎样，人体实验终究是让人不舒服的。她希望能尽快终止。但母亲却不这么想，她只是平静地说：
“调整计划是肯定的。但这并不是要完全推翻这些研究。现在我看到了，也明白了很多东西，这恰恰都证明了之前研究的价值……行了，这些问题今晚就打住吧。”她说着，拉起女儿，“折腾了一天，很累了。咱们今天就早点睡吧。走，咱们娘俩一起去洗个澡。”
不愧是有钱人家的浴室，不仅是单独的，而且还够豪华、够宽敞，连浴缸都能轻松躺下两个人。洗浴期间，诸葛妍看到母亲总是盯着自己，一个劲儿地打量，还在擦背时，又摸又抓的，弄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啦？自己的身体不认识了？哎呀，别摸啦，好痒……”
“从旁观的角度看自己的身体果然是不一样啊。”安丝怡戏谑地笑起来，“特别是很多角度来看，还真是够性感呢。这可是靠照镜子是看不到的哟。怪不得总是招惹那些臭男人，原来这副魔鬼身材是如此致命的武器……”
“才发现啊。你都不知道，我刚被换过来那天，到底招来多少麻烦，吃了多少苦头。”
“哈哈……等你的身体也成熟了，自然也要吃苦头喽。这下算是预习一下。”
“哼，我才不想变成这样呢。”
“别嘴硬啦，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别等你有了喜欢的人，更是会为悦己者容的。哦，对了，你觉得肖旰那小子怎么样？我觉得他不错哦。”
“妈——你别乱说啦——”
她们就这样，说笑着，嬉闹着……多少年了，安丝怡都没有这么笑过，开怀过。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和还是小不点的妍儿——和现在的莹儿差不多——在一起嬉笑时的样子……但，这种极为融洽的气氛，在说笑着女人外貌身材的是最大的资本这种话时，被打破了：
“你爱他吗？”诸葛妍突然问。见母亲没有回答，她便又问了一遍。“你爱那老头吗？”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安丝怡不愿意回答，也许是刚刚的欢笑让她的理性让位给了感性，让她更不愿意说谎：“不。”
“那你还是要选择……”
“是的。你很鄙视我这么做吧？我早就说过了，这世上很多事不是由感情决定的——”
“这不是感情的问题！”诸葛妍生气地打断母亲的话，“那，那样的话，不就和卖身的贱人一样了吗！”
啪！
安丝怡挥手打了女儿，也是打了自己的脸，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