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月儿的事后,柳月怜愣是被尹伊给拉到了府上,说是要让她爹瞧一瞧。小姑娘本来就穿着火红衣裳,再加上一路叽叽喳喳的说着她在她爹口中听到的关于她的传闻,一伙人走在街上,别提有多惹人注目了。柳月怜被人看的浑身不自在,又不忍打断尹伊的话,看到这样天真活泼的她,任是谁都会想要疼爱的,柳月怜暗笑自己的母爱又泛滥了,但突然间眸色一暗,刘君宝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眼前。这几年柳月怜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可是他到底在哪呢?
“爹,你看我把谁请来了?”一进府,尹伊就拉着柳月怜往后院跑,柳月怜老远就看到一个中年汉子在院中练武,他手中的双锏变幻莫测,虎虎生威,柳月怜不由得在心里为他喝彩。
听见宝贝女儿的声音,尹磊迅速地收住招式,刚要斥责她不知轻重的往他的锏下钻,却在抬眼间看见立于一旁的柳月怜,在柳月怜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尹磊已经大踏步几步来到她的面前,抱拳笑道:“黍离姑娘是何时回禹城的,在下竟不知晓,真是失礼了。”
“你是?”柳月怜虽然听尹伊说她爹认识她,柳月怜猜想应该是个故人,可这一见面她却当真想不起他是谁,竟是毫无印象。
看出柳月怜的疑惑,尹磊爽朗一笑,提醒道:“姑娘可还记得青玉坊里一心求死的落魄书生?”
“难道你是……”柳月怜不可置信的看着尹磊,听他这么一说,她倒是真想起来有这么一号人。记得那时她还是青玉坊中的花魁,有个书生长久的住在坊中,后来银子花光了,也没在京谋得一官半职,妈妈说要把他赶出去,他便当场拿刀寻死。柳月怜当时也在场,因见不得这样懦弱的男人,便扔下一句话就走了,没想到才几年的功夫,他竟有如此大的变化!
尹磊点点头,道:“我们到花厅说吧。来人,奉茶!”
在花厅坐下后,尹磊开始帮柳月怜解开疑惑:“那时姑娘对我说‘连活的勇气都没有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说理想,若真觉得自己是块金子,那就该想方设法让自己发光,而不是在这丢人现眼。’姑娘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虽然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但那时候的朝廷并不需要读书人,而是要能够行兵打仗的人,于是我狠了狠心,弃笔从戎。先是跟从了当初的起义军,后见吕世荣进入禹城后只知享乐,而不为百姓谋福,便料定他的好日子不会长久。”
“请!”
尹磊说着,有丫鬟端茶上来,便伸手作请姿请柳月怜品茶,他也抿了一口,接着说道:“我当时也混了个千夫长的位置,但仍旧弃官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禹城。后来当今的皇上将吕世荣赶出了禹城,修生养息,勤政爱民,治国有方,是个明君。他效法天玄国乾武帝征集天下人才,我欣然前往,得到皇上的赏识,成为了这禹城的京兆尹。”
“你刚才说,天玄国?”柳月怜来到禹城才短短几日,只对现今的风国和在禹城发生的事有所了解,而其他的事自是一无所知,现在听说什么天玄国,她一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对这个国家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哦,这是上个月的事,许多人也还不知道呢。”尹磊对于柳月怜的疑惑也不在意,一般百姓的消息自然不比他们灵通。于是继续说道:“天玄的乾武帝即是当初贝叶的羽林军中郎将司空云珂,在南疆灭了郭邦后便称霸一方,后来从禹城逃走的上官徇去投靠他,他不仅没有将他暗中除去,反而尊他为天子,自己则屈居臣下,重建贝叶国,定都上虞。上官徇死后,他年仅十岁的三儿子登上皇位,由司空云珂辅政。上个月,贝叶国的新皇突然将皇位禅让给摄政王司空云珂,司空云珂便顺理成章的登上了皇位,取国号为天玄,帝号乾武,定都上虞,今年定位乾武元年。”
哦,原来如此,哼,早就知道司空云珂比耗子还精,果然如此。贝叶国多方割据,除了他是名正言顺,其他几位的皇位可都是抢来的。同样的结果,声名却截然不同,真是棋高一着啊,柳月怜觉得自己不服他都不行。
拗不过尹磊和尹伊两父女的热情款待,柳月怜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在尹府呆了好几天才离开。离开时,尹伊那丫头极是舍不得,拉着柳月怜的手不愿放开。她幼年丧母,尹磊怕宝贝女儿受委屈,一直没有续弦,导致尹伊缺失母爱。可能是长久不曾与人交往,加上尹伊确实招人喜欢,那股机灵劲总让柳月怜想起刘君宝,所以不自觉的,柳月怜便对尹伊多了份怜爱,下意识的将对刘君宝的情感寄托在了尹伊身上,刚好也被尹伊需要,所以才几天时间,尹伊竟有些离不开她。
“哎呀,我的祖宗,你可回来了!”从尹府出来,柳月怜便回到了青玉坊,还没进门,妈妈便迎了上来,神情极是紧张,柳月怜不禁疑惑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玉妃娘娘要见你呢,昨天就派人来宣过旨,但你一天都没出现,没想到玉妃娘娘竟然亲临了,现在正在厢房等着你呢。”妈妈压低了声音说道,想必是怕惊动了玉妃。
“原来是这样,只是玉荷姐怎么会知道我回来了?”柳月怜将疑惑的眼神射向妈妈,妈妈摇头道:“这事可不是我禀报的。”
“见过玉妃娘娘。”通过传报,柳月怜进到玉荷的房间,见到玉荷便要行礼,被玉荷虚扶住。只听玉荷笑道:“怎么,几年未见,你倒跟我客气起来了?”
“倒也不是,只是见玉荷姐越发美得惊人,贵气逼人,威仪无比,令小怜不敢放肆。”玉荷仍旧当初神态,一身浅蓝色的宫装,裙角上绣着细碎的樱花瓣。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脸上薄施粉黛,美得惊心动魄。柳月怜见到玉荷在她面前并不摆娘娘的架子,便也不觉得拘束了。
“你这丫头还是这般牙尖嘴利,我原本还担心你这些年过的不好,今日看来,竟是越发的水润漂亮了,看来我是多虑了。倒不知你这几年是如何过的,可否与我道来听听?”玉荷拉着柳月怜一同坐下,执着她的手,温柔的语气中带着娇嗔,让柳月怜的心中暖暖的。
“我呢自然没有姐姐那般惊心的经历,兵荒马乱又无依无靠的,我一个小女子要过活可不容易。不过后来碰上一个孤寡老人,他好心收留了我,我们一同住在荒芜的山上相依为命。一日听说天下太平了,便辞了老人回来看看,没想到这里早已物是人非。”柳月怜说的半真半假,玉荷也没起什么疑心,倒是最后一句惹得她一阵唏嘘。
“是啊,不过短短几年,这坊中的姐妹都散了,当初的热闹也不再有,每思及此,我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幸好你又回来了,我才觉得有了些许安慰。”玉荷说着,眼圈竟红了,继而又浅浅一笑,道:“你可不知道,当初我差人四处寻你,寻了许久也不见音讯,可让我好一阵伤神呢。”
柳月怜闻言,心中自是感动,同时也感到歉疚。对于玉荷,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想着巴结她可以在这里过的好些,后来离开了,自然也将她抛在了脑后,更别说担忧她了。现在想想,其实有这么个朋友,真的是她的幸运。
“那怜儿不是罪过大了么,还请姐姐明示,怎样才能弥补我的过错呢?怜儿甘愿领罚。”柳月怜故作惶恐地说道。
“嗯……”玉荷纤指托着雪白的下颚,思量了一会儿,神情一肃,道;“鸩酒,白绫,匕首,你自己选一样吧。”
“可不可以都不选?”柳月怜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小嘴一撅,那委屈却装的一点也不像。
“不行。”玉荷摇摇头,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嗯,行嘛行嘛,玉荷姐最好了。”柳月怜竟越玩越来劲,扑到玉荷的怀里撒起娇来。
玉荷见此,终是破了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纤指点了点柳月怜的额头,摇摇头,言语中却透着宠溺,“你这丫头,竟一点都没改这磨人的性子!如你这般,我又怎么舍得惩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