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多施舍男人一眼,有什么关系呢?在常人眼里看来,他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酒鬼”。
雪落轩辕跌靠在一处桅杆边,借着酒劲抓住了桅杆,酒酿滑过他的喉头,借酒浇愁——这似乎已成为这个男人、唯一可以用来证明自己还活着的凭证。
可笑啊,他甚至没有足够的勇气,再次踏入家门,他怕,怕面对自己的女儿,更怕面对自己的软弱无能,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是女儿心灰意冷的眼神,是女儿对这个做父亲的失望,或者更多在伤口上狂妄撒盐的语言,他不愿意去过多揣测……
门帘撇开,知是父亲回来了,小雪舞回风回了神,迎上前去,却没有像往常、像往常任何一次一样,去搀扶自己的父亲,她不清楚,父亲是否已经原谅了自己,是否已经……消了气。
父亲出去的这段时间,她便一直坐在店里等着,静思己过,她担心父亲,可是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只能任由着这种担心如同荒芜的野草,疯狂地滋长着,以此,作为自己对父亲不敬的惩罚……
父亲回来了,浑身沾满了酒气。
“你喝酒了?”
没有像往常一样,呼唤父亲,小雪舞回风只是静静凝望着,心如刀绞,她不愿看到父亲这个样子。父亲以前也喝酒,在她很小的时候,她不清楚,那是因为忘不掉她的母亲。
雪落轩辕认清了,那是自己的女儿,他的目光瞥过,他的眼眶已经红肿,他的身形几近站立不稳,一声长骇,涵盖了太多无法诉诸的言语,掩去了太多一个男人的辛酸,什么时候,她的父亲,不得不在长吁短叹里浑浑度日?
“我答应你,我会、努力学习做一个生意人;我答应你,我会、给你一个富足的生活;我答应你,我要给你一个值得尊敬的……尊敬的爹!我答应你,我要给你一个、一个幸福的家,但是……但是你要给我时间去学习,好吗?”
他只是一味地陈述着,陈述着自己对女儿的允诺,陈述着自己对女儿的答应。
这便是她的父亲啊!他不是不愿意,不愿意为女儿做出牺牲,他不是不愿意,不愿意为女儿做出改变,抛却尊严、甘于平庸,难道他为自己牺牲的还不够多吗?
“我对你太没礼貌,你不生我的气?”
小雪舞回风只是定定地望着,哪怕父亲骂自己、痛打自己一顿都是理所当然的,比起看到父亲萎靡不振的样子,至少心里会觉得好受些。
“不会……”
他嗫喏着、踉跄着,一步步后退。因为是自己的女儿,所以不会;因为是自己的女儿,所以不曾有恨!只有不孝顺的儿女,哪有不疼人的爹娘?天下间,有哪个父亲,会记恨自己女儿的过错?
“爹——”
小雪舞回风一头扎入了父亲的怀中,此刻,她只想,只想与父亲相拥,只想陪在父亲身边,她好怕,好怕父亲会不要自己,好怕父亲会……不理自己。
这便是她的父亲啊!无论多少次,多少次女儿忤逆,都会选择宽容与无私;无论多少次,多少次女儿不理解,都会选择默默守护在身边,不管自己是多么得任性、骄纵。
雪落轩辕抚摸着女儿的头,亲吻着女儿的发旋,他一生一世想要为之珍惜的骨血,父爱大如山,亲情在青丝间流淌。他做不了什么大英雄,他便只能,努力扮演好一个父亲的角色。也许这样,能帮他赢得……女儿的尊重。
父女俩重归于好不久,枫、赵二人便再次登门,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不是来吃馒头的,却是——拜师学武功!
原来,雪落轩辕离开这段时间,恰逢秦天霸在街上抽女儿,枫臣恶少一时气愤,同秦天霸扭打成一团,险些命丧于那厮之手,幸得雪落轩辕出手相救!
任枫臣恶少花花肠子再多,也料想不到,雪落轩辕是个朝廷通缉犯,不会教他们武功,更不可能教他们武功!更何况,雪落轩辕也不希望自己女儿不高兴。
打发走枫、赵二人,雪落轩辕方在桌前坐定,疲惫却见缝插针,丝毫不予其偷懒的机会,知父亲太累,小雪舞回风沏了茶,递到父亲手中,似是从刚才,笑容便一直没从那张小脸上消褪过。
“谢谢。”
接过茶水,愁绪却未曾从雪落轩辕脸上纾解半分,倒不是担忧枫臣恶少,而是今日为救这小子,自己会武功外泄一事,怕是再纠缠下去,早晚会惹出祸端,思量间,混合着茶水一并饮了下去。
这番斟酌,小雪舞回风自是不知,反是另一件事,心中沉淀已久,教她不吐不快!
“别人店里都有店名,为什么我们只叫‘馒头店’?”
听到问话,雪落轩辕方从愁绪中抽离。
回眸间,恰好对上女儿好奇的眼,反教自己不经意陷入尴尬,一言难尽,又不知如何开口,方拍了拍凳子,教女儿坐到自己身边,几番长吁短叹过后,才教女儿弄了个明白。
“爹读的书少,又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所以简单一点,就叫‘馒头店’!如果你娘在就好了,她想的名字又好听、又有意思,只可惜……”
提到古丽热娜,雪落轩辕的眼神又灌满哀伤,陷入对往昔的回忆,似是从妻子去世以后,便只能在无尽的思念与自责中了度此生,逝者长已矣,来者犹可追!对妻子的亏欠,也只能弥补在女儿身上。
“昨天晚上,我梦见娘。”
谈及母亲,小雪舞回风又一脸小心翼翼,一双慧黠的大眼一眨不眨,一方面,不知这么说,父亲信是不信;另一方面,怕提到母亲,又惹起父亲的伤心事。
“哦?那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对女儿的话半信半疑,雪落轩辕又探出手,呷了口茶,将感情小心翼翼隐藏在杯口后面。
“她说,她已经替咱们店子,想了一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