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醒梦中人!
话说到这份上,巫残云才不缓不慢,走近雪舞回风身边,一副什么都尽在他俩掌握之中的架势,看来这枫臣秀一是太久不用的木鱼——秀逗了,需要她这个高人来敲一下!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人来参加书会?”
直至此刻,枫臣秀一才看清了局势,缓缓转过身,目光浸满了斥责。
“是你俩把他们掳走了!”
一抹了然的笑自巫残云唇角绽开,枫臣秀一的虚伪、包括枫臣秀一的动怒,这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更逃不出她巫残云的五指山。
“因为我知道,枫臣秀一是个伪君子!要是这么多人,都因为他的怯弱而死,那叫他以后,怎么抬得起头来做人?怎么能在江湖中人面前,再充英雄好汉?怎么能保住红叶飞镖、枫氏家族百年来创建的名声!”
目光含沙射影,枫臣秀一深知,这二人是有备而来,此战,他是被人赶鸭子上架,非战不可!
一较高下的地点,选在了离凉亭不远的——竹林。
竹叶萎黄,絮絮地落着,好像怎么也下不完。雪靴踩上积压的竹叶,因着穿靴人的谨慎,发不出半点声音,四周空灵得安静。两人,处于百米之外对峙,是枫臣秀一眼神的何苦,是雪舞回风双目窗明几净的果决。
山坡上,渐渐走出一道黑点,巫残云便在此静观其变。
随着眼神交锋的愈加犀利,雪舞回风微弯下身子,蓄势待发,脉搏跳动瞬息的功夫,已飞快疾跑起来,如低回在冰尖上的飞燕,目光只有一个方向,狐裘雪衣在身后翻飞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剑出鞘,杀气荡。面对敌手,枫臣秀一百般退让,任凭攻势再怎么咄咄逼人,克制不使出红叶飞镖,打斗愈加激烈,竹叶也漫卷回旋于天地之间。
退无可退,枫臣秀一背抵到了竹子上,眼看就要承受雪舞回风的连环剑,一个凌空而起,身形已飞到数米之外,回首看故人之女,几多无奈,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
而属于雪舞回风的目光,在触到仇敌刹那,毕露出狠绝,她不需要枫臣秀一故意装好人,徐徐起身,剑挥下,“劈啪”一声,数以万计的竹节陆续在两人前后倒下。
今日之战,即便枫臣秀一不出手,她也断不会手下留情。目光逼视,剑虹自雪舞回风手中拨开,剑气凝聚,海纳生灵涂炭之势,瞬息,如奔腾咆哮的白虎,波及枫臣秀一。
性命攸关,岂同儿戏?他已仁至义尽!枫臣秀一掌心一发功,红叶飞镖似被股巨大的磁场吸引着,悬浮于掌心,飞镖发出,似千年寒冰,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天崩地裂,雪舞回风用剑护航,逼退到数米之外,速度太快,连飞镖与其脸颊擦身而过,都毫无知觉,无可否认,气势真的吓人,想不到,红叶飞镖拥有如此慑人的威力!
许久,雪舞回风惊魂未定,枫臣秀一缓缓踱到她面前。
“你输了。”
三个字,尘埃落定。
雪舞回风只看不语,她不曾承认自己输,但目光已经给出了答案。她的确是……输了。
“谁说回风输了?你能伤她一根头发吗?不能。人人都说,‘红叶飞镖’例无虚发,我看也不过如是。”
说话的正是巫残云。对于她的死鸭子嘴硬,枫臣秀一稍显不屑,别过脸,不予计较此人的无知。反倒是她对“红叶飞镖”的刻意诋毁,令他不得不竖起捍卫的刺。
“我的飞镖没有虚发。”
“胡说!你明明没有伤到回风,怎么还狡辩?如果你的飞镖没有虚发,那回风不死也会重伤,还能生翘翘站在这?”
一口回驳,巫残云失了平时的稳重,反倒教人轻而易举看出,泄了底牌的人是自己。
“那是因为杀伤她,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这个。”
顺着枫臣秀一所指,众人这才注意到,插入竹篙上的红叶飞镖上多了点什么。只一眼,巫残云闭了口,自惭形秽,与此同时,雪舞回风目露惊恐,手抚上耳垂,没有看错,那耳环,果真是自己的……
怎么可能?红叶飞镖发出的目的,不是杀伤雪舞回风,而是取走雪舞回风——耳上的饰物!
败兵之将,还有什么颜面留在这里,这份耻辱她会永生铭记!这场“竹林之战”,随着雪舞回风的转身,以失败画下句点,巫残云也草草追上她的脚步。
“站住——”
这下,反倒是枫臣秀一要追究她的责任。
“你答应过的,若是输了,就会放人!”
“他们就在五里外的侯王庙,我没伤一人,要放,你自己去放!”
不想再多留片刻,多留,只会提醒,她今日的耻辱。
“雪姑娘——”
“还想怎样?”
出头的是巫残云,雪舞回风却始终不曾转身,不想在仇人面前,显现自己丧家之犬的模样,更不想看到,枫臣秀一更为得意忘形的嘴脸。
“雪姑娘,你今天能全身而退,是你走运。不过运气这东西,是最不可靠的东西,江湖凶险,并不适合女子,好好找个婆家,别再在江湖上乱闯了!”
枫臣秀一本是好意,然而没有相准立场、挑对时间,雪舞回风方才败在他手下,这些好心规劝此刻听来,只会化作万千嘲讽,无孔不入,刺得她体无完肤。
“我天生注定,不是那种结婚生子,供男人玩乐,做男人附庸的女子,我不但会继续行走江湖,而且终有一天,会叫你、败在我手上!”
竹林,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雪舞回风的话还缭绕在竹林上空,久久不能平静的,是枫臣秀一的心……
明月照湖面,雪舞回风一个人坐在岸边,思绪,尚未从竹林交手过渡,恨自己太不争气,不远处,巫残云煎了药,用以提升内力之用,这似乎已成了长年累月的习惯。方方面面,为雪舞回风考虑。
今晚,他们便要在这山上,过夜。
将药碗端至雪舞回风面前,雪舞回风只吐出一个字。
“烫。”
“信我,不烫。”
没有迟疑,接过药碗,渡入唇边,只因为那个人是她姐姐,只因为那个人说让她相信。
巫残云脸上,难得看到没有杂质的笑,而这,只为一个人。是因为在意之人的相信么?什么时候,看着眼前人喝下自己嘱咐的东西,也会觉得是种莫大的满足?
眼前之人,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人安慰的小女孩儿。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悄悄发生位移……
“怎样?”
紧张表面,覆盖的是巫残云的关心。
“果真不烫。”
冷漠背后,雪舞回风难得绽出恬静若月光的笑容。
两个人,静静坐着,篝火映红了她们的脸。今夜,注定无眠……
而此时,山坡另一面,同样篝火丛生。
一个二十多岁的流浪汉整理好铺盖,拿个布袋当枕头,料理了下上面的尘土,便草草赴周公的约会,细看之下,怎的好生眼熟?除了昔日血气方刚全无,多了几分成熟稳重以外,身上的吊儿郎当,俨然同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