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秦莺莺、赵二愣上山祭拜了已故之人,他们将枫臣恶少的尸体,于昨天深夜埋在了竹林里,同来的还有与枫、赵共同长大的张不济。
往回走的路上,就这般不期而遇、最不想遇见的人——那个杀人凶手。雪舞回风就静静伫立在湖畔,双目无波,平视着湖面,那是她同枫臣恶少最后交手的地方。
如果不是另一个人的喧嚣,打破了这份宁静……
“恶少哪里得罪你了?你居然要杀他!”
秦莺莺,那个秦大小姐声嘶力竭着,按捺不住内心的悲愤,气势汹汹、急欲奔走上前撕破那个女人的嘴脸,那个女人居然能够这么安静?也许她此生都不可能明白,哀莫大于心死。
“是谁主使你来杀他的!你这个杀人凶手!杀人凶手!贱人!杀人凶手——”
她仍旧声讨着,话语出口,又被赵二愣他们急急捂住,极力挣扎,又被张不济他们匆匆带走。
而伫立在湖畔的那个女子,面对指责之人的远去,只是如最初般,沉浸在她独有的那份宁静。叶子,宛若淡青色的雨,仍旧絮絮落着,忘记了上一次纷飞是在什么时节……
简陋的药庐里,赵二愣坐在病榻上,将一个人扶起,秦莺莺则负责将煎好的药端至那人面前。
那人脸色煞白,面容十分憔悴,他的身子,就半躺在赵二愣身上,此刻的他,连多余动的力气都没有,甚至坐直身子,都不得不借助外力,这个人,正是刚从阎王殿里走了一遭的——枫臣恶少。
罗刹没有淌这趟浑水,最后发现枫臣恶少的是他们二人。他们将奄奄一息的枫臣恶少带回药庐,替枫臣恶少做了个冢,将枫臣恶少已死的消息散布出去,甚至最亲之人耳目都被他们瞒过。
做这些,秦莺莺都是心甘情愿的,正如此刻,她只是尽其所能,一口一口细心地喂他,无论枫臣恶少曾经怎么对她,无论他们之前闹过多大的不快,很可惜,感情不是谁付出了多少、就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喝了两口,枫臣恶少推开药碗,已经够了,他的身子还不至于这么虚弱。冥想了片刻,才主动将心结打开。
“你有没有看到小老板?”
醒来的第一句话,还是有关她。直至此刻,占据枫臣恶少整个心扉的,还是那个用剑贯穿自己心脏的人,也不清楚,那个女子究竟对他施了什么魔法,给他灌了什么迷药。
“你死一次还不够?你还想见她?”
嗔怪的是赵二愣,他呵斥,无关乎嫉妒,也不是打着偏见的旗号,仅仅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
“她一定有她的苦衷,她的内心……一定也不好受。”
是谁说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感情的事情,本来就不是外人所能看得清的,反而正因为深陷其中,才不易教自己为些表象所迷惑,那些人看到的是她的冷血,而他,看到的是她的心。
“她心如毒蝎,是个没有感情的女杀手,你差点死在她手上,还替她说好话?”
这下,反倒是秦莺莺有些吃味不已了,她无论为枫臣恶少做再多事情,到头来,得到的只会是面前人的一句感谢,那个女杀手甚至是要杀了他,却不曾动摇过面前人的心。
“我看她……也是迫于无奈,我跟她、还有她爹,也还算有点交情,杀了我,她会难过。”
是她太偏执?还是他太执拗?感情的世界,从来都是这么不可理喻。喜欢上一个人,有关那个人的一切,好的、或者不为人所称道的,对的、或者任性的,都会让自己变得有成千上万个固执的理由。
他的坚持己见,得到的却是深爱他的人的极力反驳。
“她要是真难过,就不会对你下毒手了!她是个杀手,杀手是没有感情的!她杀你,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别自作多情,以为她会为你的死而难过!不会的!”
说她嫉妒也好,说她心直口快也罢,感情的世界,从来都容不下一粒细小的砂,她只愿面前人能早些回头是岸,不要再这般执迷不悟,伤了自己、也伤了身边珍惜他的人。
而这些,都为躲在屋外偷听的卑鄙小人听得一清二楚。枫臣恶少果真还没有死,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一条毒计已然浮上心头……
事情,总是比人预想的还要糟糕。次日天刚微微亮,六扇门的大队人马,已将整间药庐重重包围。是张不济,将枫臣恶少还没有死的秘密,透露给了罗刹。
秦莺莺他们,好不容易才将枫臣恶少从鬼门关拉回,怎好又看他落入虎口?两个人,齐心合力挣脱开官兵,带着重患奔走在街道上。
只是枫臣恶少没能支撑多久,又因伤口重新裂开,跌倒在路面上。眼见那帮官兵马上就要追来,受伤之人将所有重担都压在了好兄弟身上。
“你们先走,不要管我——”
“我不能抛下你,我来背你走!”
别说赵二愣不答应,就算赵二愣答应,秦莺莺也断然不会允许。说完,赵二愣已执拗拉受伤之人到自己背上,却被枫臣恶少极力阻止。
“不行,这样谁都跑不掉,我跟他们回去好了!”
这下,反倒是秦莺莺瞅着那帮追来的人,心里着了急,都什么关头了,还顾及谁拖累谁啊?
“被他们那些王八蛋抓回去,你还能活吗?快走啊!”
说完,已架起跪在地面上之人,又奔走开来。只是下一刻,枫臣恶少便清醒地意识到,他们已经走不掉了。那道熟识的雪影,宛若死神般,正伫立在前方。
枫臣恶少还没有死。她是昨日午时去拜祭枫臣恶少的坟墓,发现了这个秘密。枫臣恶少的坟墓已被人掘开,除了新翻的泥壤,里面什么都没有。这些,怕是都要归功于某个卑鄙小人的杰作。
那个时候,雪舞回风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几乎在同一时间,罗刹、雪舞回风分别拔出了身上的刀、剑。
前有杀手,后又追兵,他们已无路可退。赵二愣当时什么也没有多想,直接赤手空拳迎了上去,同罗刹拼了;而秦莺莺,在观望了两路人马的同时,也下定了决心。为了枫臣恶少,即便是死也值了!想完,已豁出性命同雪舞回风交手!
奈何他们两人,一个生性耿直,一个虽生性泼辣,论武功,却根本不是罗刹、雪舞回风的对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秦莺莺已倒在了地上,赵二愣也被罗刹掌力打飞。
枫臣恶少想要上前阻止,又为伤口牵动,支撑着跪倒在地面上,而罗刹同雪舞回风,两个人,手持利刃,来势汹涌,都要致跪倒地面之人于死地。
伤势愈加疼痛,枫臣恶少低下头,闭上眼,如果今日注定是他的死期,他唯有选择默默承受,果真死在那个人的手上,他此生也应了无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