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顶高帽,连“皇上”都搬出来了!还以为谁这么大官架子?这位如今褪了朝服、照样呼风唤雨的了不起的大人物,不正是好久不曾谋面的——那个魏守义魏将军吗!跟在屁股后面的,还有那个狐假虎威的“罗总捕”?
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雪舞回风无话可说;倒是这个人的不打自招,让伫立身后的枫臣恶少颇来了几分兴致,不知不觉,已踱到了雪舞回风跟前,随手摆出副二流子的姿态。
“哦,原来要杀我的那个人是你啊!还未请教将军贵姓大名?”
面前人的询问,那个魏将军用鼻孔回答,这样的无名小卒怎配同他攀关系?他只认清的,就是雪舞回风果真抗命不从的事实,要杀之人活生生站在面前已是最好证明。
“雪舞回风,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没有。”
比月光更肃杀的眼眸代替了回答。她从来不畏惧强权,死亡都不曾胁迫她摒弃气节。只是她的高傲,往往付出的代价太高,并不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次经受风险的,将是在意之人的——安危。
话音刚落,洋枪自那个魏将军手中拔出,枪口正对枫臣恶少,雪舞回风接受训练时,从未见过那种新式玩意儿,不知道这次,她的剑快不快得过魏守义手中的枪。
千钧一发之际,枫臣恶少眸光一潋,铜钱已藏于袖口、夹落指端,准备稍有不慎,便手随意到做暗器发出,只是他的身体,还不足以承受……一枚铜钱之重。
“嘭”的一声,火花驱散在烟雾中,与此同时,刀光顿射,只听到“倏”的一阵清音,谁也没看清来人是用什么身形步法,雪舞回风的剑已横在枫臣恶少面前,谁也没看清撞上剑身的是什么东西,就只听到霹雳惊雷,那个魏将军身旁的树已凿出了大窟窿!
等四面重新安静,魏守义已成了被人用剑直指的砧板鱼肉。枫臣恶少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已经有人替他保驾护航;可笑某些人,花尽钱财,也不过养了群窝囊废在身边。
“雪舞回风,你别恃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就胡作非为!时代不同了,我要对付你有很多办法,就凭这支鸟铳,我就可以把你轰得稀巴烂!”
他以为,他还有什么资格同面前人叫板?就仗着他哥是皇上身边大红人的头衔?就凭着他手上这支发不出威力的破铜烂铁?一个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住的无能之徒,又有什么颜面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当然可以杀了我,但你就不怕你的勾当,会东窗事发吗?”
剑,仍然直指着,目光,放射出犀利。她从来不是个只擅长冷兵器,不懂得思维的杀人工具。如果你这么认为,那么抱歉,原谅给你制造这么多假象。一句话,却教先前张牙舞爪之人铁青了面目。
“你在胡说些什么?臭丫头!”
是不是胡说,个人心中自有杆称。面前人越是狡辩,雪舞回风越是心如明镜般亮堂。
“如果你们的勾当见得了光,为什么要我赶在罗刹之前杀人灭口?你们是不想枫臣恶少被交回刑部,不想真想外扬吧?”
字字戳中要害,句句抓住把柄。他们以为收拢的是只拔了牙的老虎,她却不断修炼进化为本领高强的猫。她的这番慷慨论调,硬是叫面前人无言以对,最后,魏守义不得不从牙缝里挤出——那句自己都难以信服的话。
“岂有此理!这是皇上的意思!”
是不是皇上的意思,这都无关紧要,雪舞回风也无心去过问。她所寻求的,只是一个保证,一个不去破坏她计划的保证,那些话便不假思索脱离了轨道。
“好!你就回去跟皇帝说,枫臣恶少是我的,谁都不可以碰!要是他不依,我就把他成立自强会,暗杀功臣世家一事公告天下!”
那个女人,那个感情迟缓的笨女人,为了他居然连皇帝都敢得罪。不清楚,当那句话出口,枫臣恶少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听错,眉目却转瞬冷峻了下来,吊儿郎当在脸型上消退,为那个女人的胆大妄为,为那个女人的不自量力,原来她已对他这般看重,是否证明,在她心中已经占据了不可替代的地位?
爱在兵荒马乱的年代,注定不适应太安静、倾听感人肺腑的对白。下一秒,感情的沟壑,却为旁观者肆无忌惮的嘲讽的笑所填埋。
“哈哈哈哈,臭丫头!你果然是胆大包天!连皇上你也敢威胁!皇上是什么人?皇上是天之骄子!只要他一句话,千万人头落地!谁又会相信,一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天子会出此下策?谁又会相信你这臭丫头的废话?”
她的目光在烧着恨,她的面容在赌着气。
事实是,该死的!那个人说对了!她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握,同势力庞大的皇帝相抗衡,只是为了某个人,只是为了某种执念,她宁愿背水一战。而此时,走到她身边的那个人的话语,无疑如魔法般消除了她的顾虑。
“我信,我相信她。”插话的正是枫臣恶少,言语还是一贯的轻佻。只为这句,让有些许摇摆之人坚定了作战的信念。她并不是孤立无援,至少身边,还有个默默支持的他。“小老板,我绝对相信你,皇帝实在没他阁下说得那么风光,看他区区一个小将军,气焰这么大就知道了!”
“你,站出来——”
一旦权威受到挑衅,那个魏将军又忘乎所以,对枫臣恶少大呼小叫起来,直至指着喉头的剑又逼近了几许,行为才老实了半分,耻辱的抽搐,却瞬间又转化为对面前人的咬牙切齿!
“雪舞回风,你就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时局变得愈发有些混乱,明明那个狗官的性命是在雪舞回风手中,胜利的旗帜却偏偏好似倒向另一方,好像所做的努力都不过是垂死挣扎。到最后,连雪舞回风最可亲可敬的姐姐也出面教诲。
“回风,把枫臣恶少交给魏将军,向魏将军谢罪,我替你求个人情!”为什么连巫残云,也逼迫她做不愿做的事?雪舞回风不明白。巫残云却将不解驱散在催促里。“快把枫臣恶少交出来啊!向将军谢罪!”
她却仍不为所动。
于心底,她应该是挣扎的吧?当所有人都逼迫她做出抉择,独有那个人不想让她为难;当所有人都劝她回头是岸,那个人却已然纵身跳入火海为她点燃彼岸的花,渡入耳边的是枫臣恶少的吴侬软语。
“小老板,别再撑了。我跟他们回去就是了!”
雪舞回风却不允他说这种丧气话,“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都不可以离开我。”只因她还没有放弃,她便不允许身边人放弃。
“为了这个臭男人,你都不想活了吗?”
巫残云终是教眼前的这个丫头伤透了心。在刑部大牢,她苦口婆心,不惜抛却尊严向雪舞回风跪下,也只换来面前人的一句“姐姐,对不起”,而此刻,为了这个臭男人连性命都不要又算什么?
下一刻,魏守义对带刀侍卫下达的命令,却是教巫残云的心冰冷到极点。
“来啊,给我抓起来!如有反抗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