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他所看到的都不过是假象。雪舞回风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睡着,在那个男人起身去熄灭油灯的时候,那个女人翻转了身子背对着他,眼眶里的嫣红不知道是血丝,还是强抑制下涨红的缘故。醒来之后就好了,醒来过后,就什么都解决了。
第二天,枫臣恶少轻舒了口气,照常在鸟儿的欢啼声中睁开了眼,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异常,昨晚他也睡得很香,只是在习惯性侧转身子的时候,视野的景象出现了一点点小变化。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身边,被子也叠放得整整齐齐。平日里大多是他先醒过来的。
没有过多在意,他只当雪舞回风又在精心准备早餐,或者一个人去山上摘野菜什么,那个男人拉伸了筋骨,起了身转动着手肘关节走近屏风,取下衣物穿戴好便走出了房间。一切都同往常没什么两样。
“小老板——”
他照常亲昵呼唤着她,然而没有唤来那个女人辛勤劳碌的身影,迎接他的,是摆放在矮桌上的、用茶杯定格的一封信,一封给他的信。他甚至不知怎么的就蹲下身子,拿开茶杯,取过了那封信。
缘分已尽,一别永诀;莫以为念,另觅良缘。
看完信上内容的时候,那个男人的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有几分冷淡,只知道嘴角嘲讽地抽搐了一下。他以为这是某人同他开的一个不经意的玩笑,事实是,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甚至称得上是无趣。
“小老板,小老板——”
他试着又向房间四周呼喊了几声,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声音,迟迟得不到回应,令那个男人再也没法耐住性子,朝着屋外踱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气势汹汹去干什么,是去向那个女人要个合理的解释吗?他甚至仍然不肯面对那个女人抛弃自己的事实,不,也许占据那个男人脑海更疯狂的念头,只是想要将那个女人找出来,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回风、回风,回风——”
不是再叫小老板,而是叫回风,他的声音一直回荡在高墙外面,跟随着他由疾走到追逐的脚步,那个男人在叫回风,雪舞回风,那个女人,你听到了没有?有人在真切地呼唤你,你怎么可以装作没有听见?你怎么可以装作没有听见?
他不清楚,哪里是他追逐的方向,哪个方向会将那个女人带回到他的身边,他只是没有方向疾速追逐着,最后都化作了在杨柳湖畔一声声急促的喘息,怎么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也许他该冷静下来,理清事情的头绪。
“你最好看清楚,好好记在脑子里面,我不是每天都这么漂亮的,否则有一天,你会忘记我……我想你记着我最漂亮的一刻。”
“小老板——”
这声轻唤将他拉回了现实。他真的是个傻瓜,他真的是个十足的大傻瓜,那时候就应该已经察觉出来了,不是吗?为什么没有察觉?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是那个样子,那个女人不可能离开他,
他以为飞快地跑,就可以将那些念头狠狠甩在后面,就可以追上那个女人起程的步伐,所有都做了无用功。越是飞快地跑,那些画面越是肆无忌惮攻占他脑海的城池。
“想不想听我唱歌?”
“想啊——”
“我不会唱歌的,不过你喜欢听,我特意为你唱。也许过了今天,你再也不会听到我唱歌了。”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画面都在散播着那种不可能的信息?到底怎么做,意志才能不至于沦陷?到底怎么做,信念才能不被那些该死的信息击垮?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是那个样子,那个女人不可能离开他。
是不是在心底说了三遍,自己也以为是那个样子?为什么到最后他还是被击垮了?彻底被彻底击垮了?他的双膝倒在了那片雏菊园前,那个女人还是没有出现,没有了,没有了那个女人,那个男人的心,也被更大的恐慌牢牢占据着。
“自从我爹死后,我就没有家了。谢谢你让我重拾对家的感觉,让我知道,什么叫做幸福。和你在一起的这几个月里,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就好像做梦一样,只可惜,梦总有一天会醒。”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跟你是实实在在在一起,不是做梦。我会爱你一生一世,我会让你永远开心快乐!我会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抱紧我。就像最后一次抱我那样抱紧我。”
“傻瓜——”
是这个样子的吗?那个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
当他的双脚,踏入最后一块写满他们回忆的领域——他们曾经一起做祷告的寺庙前那块空地,那个男人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让自己站在不愿相信的那一边。那个女人走了,那个女人就这样离开了他,他也真正读懂了,“缘分已尽,一别永诀”这句话的真谛。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回风——”
即便是这样,还是一心想要将那个女人寻回的那个男人是个傻瓜,那个男人真的是个傻瓜,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那个女人已经不要你了!那个女人已经不要你了!一个女人如果决心离开一个男人,那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不爱你了!雪舞回风不再爱你了!
“回风、回风,回风——”
他不明白,那个男人只是站在悬崖峭壁上,面对无边无垠的大海,呼唤着那个女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他真的是个傻瓜,他真的是个十足的大傻瓜,这样子呼喊有什么意义吗?那个女人会听到吗?那个女人会回心转意吗?她的心是冰做成的啊!
“我真希望,能永远这样生活下去,你愿意永远陪我吗?”
那个时候,也是伫立在相同的位置,那个女人没有答话,而是深情地偎依进他的怀里,他的怀抱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她的笑容还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他以为,那就代表许下了一辈子,难道不是吗?还有其他的意义吗?
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选择不辞而别?为什么在给了我希望之后,又带给我如此痛苦的绝望?不是说好了,要一辈子相依相守吗?难道曾经的山盟海誓都是假的吗?那些说过的话都可以不算数吗?
从那个男人脸庞遗落的,是泪吗?她真的不是个好女人,不值得你这样子为她伤心流泪,一个好女人是不该让自己深爱的人伤心流泪的,不是吗?他真的是一个很懦弱的男人,怎么这么容易就为一个女人伤心流泪?而且是一个不值得为她这样做的坏女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