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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秋,微凉的清晨,寂静无声,只有那坐落在怀都皇城北面的那座青楼里喧闹依旧,不分昼夜。卯时方至,外面的淫荡的叫吼便如排山倒海般,震耳欲聋。

我躺在一个百花飞蝶丝锦铺盖的红木床上,盖着晚烟霞紫绫棉絮,屋内的檀香飘渺,熏得人难受,我慵懒的撑起身体,伸手在床上摸了半天,柔软的棉被从我柔荑之处缓缓滑落,还是找不到闹钟。

外面的吵闹还在继续,皱了皱眉,我疲惫的睁开双眸,在那若隐若现,跳动着的煤油灯火的晃悠下,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一切将我打回了现实,我已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房内的古木家具及其古老的建筑构造显得格外清晰,却也十分刺眼,我索性甩掉了一半还盖在身上,另一半已落地的被子,赤着脚跑到地下。

“吱呀”一声,房门准时开了,两位身着墨绿色长裙,青丝及腰,云髻微拢的妙龄少女出现在门前,我皱了皱眉,至今,自己都不习惯看这古装的打扮。

月雁,月青端着洗漱用品和一身新的镂金丝钮牡丹花纹锦衣进了房门。

我睡眼惺忪,揉了揉眼,对着来人嗔道:“你们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平日里,她们都是见不到影的,若非老鸨告诉我,她们是我的丫鬟,我实在想象不出主子和丫鬟的关系竟是这样的。别的且不说,除了月雨与月柳,在月雁,月青的那里,我完全看不到尊重与敬畏,那态度倒也不是恶劣,只是有些淡淡的疏离。

月青放下盛水的铜盆,一边扶我坐在梳妆铜镜前,一边笑道:“姑娘,有空便来看看你。”

“啊——”连连打着几声哈欠,顺便伸了个懒腰,我懒懒地说道:“你们要看边看着吧。”

月青笑脸嘻嘻的恭维了我一下,便在我头上拨弄着,为我绾发,我一般都会抓住这个时间打个盹。这一个月以来,我大都是一个人呆在房里的,没有说话的人,空寂与无助总让我没来由的恐惧,她们好不容易来,我心中却没多大的高兴。

“姑娘,你已经休息一个多月了,外头的人都吵翻天了,恐怕…。”

恐怕老鸨会让我出去见客,我讽刺的哼了一声,呵,原来是因为这件事能将她们吹到这里来。

听这青楼里的丫鬟说,我以前,不,是原来的花魁以往,每逢初二,十五,二十,都会与迢迢而来的宾客酌饮,我赖在床上已经一个月了,我知道,逃避总不是办法。

可虽如此,一丝丝的恐惧还是在我心中蔓延开来,方才睡意已经全无,我睁开眼,望着铜镜中那模模糊糊的影子,既熟悉又陌生。

……

一个月前,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就已经在这个世界的这个地方,被当做自小在这里长大的花魁洛雅歌了。

我只记得,那时,我在一个黑屋子里走,那屋子很长很长,找不到尽头,突然,黑暗之中慢慢吐出一团黑色的东西,那团黑色慢慢汇聚,最终,凝聚成了一个人形,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

他只给我留下了一句话,便被周遭的黑暗噬。

他说:“前世已成云烟,前方有另一片光明!”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十分眼熟,我肯定在哪里见过,每每仔细去想时,脑子就成了一片空白。

于是,我就成了这座青楼的首席花魁,身份“珍贵”,万人倾心,这一个月内,我深有体会,就我每日穿戴的衣物首饰来说,一天一套,尽显华丽奢侈,从无重复,而且,我一人就有四个丫鬟,除了眼前的两个,还有月柳,月雨。

初初想来,这也本是一件有意思的韵事,可若非切身体会,谁又能体会的了个中的无奈与绝望。我就这么糊里糊涂穿越了,甚至不知道如今的这个身体是不是原来的我的,亦不清楚我还要在这个淫靡恶心的地方呆多久。

刚来时,我整天昏昏沉沉的,除了每日清晨独自(月柳月雨偶尔会陪陪我)在院子里散散步之外,其余的时间我就一直躲进房里,赖在床上,不过主要是为了应付老鸨。

“姑娘,漱口呀。”

月雁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打断了我的思考,她们道真可算是心灵手巧,三下两下,我凌乱的头发就被她绾成了一个云髻,月雁十分得瑟的望着自己的成果,说是叫髻名叫作“双鬟望仙”,有了这发髻,我就成了花中仙子。

然在我看来,美则美之,却少了一分自然,取而代之的是我素来不喜的媚气。

以往,我对自己的样子从无什么感觉,此刻,我却十分厌恶这张浓妆艳抹的脸,甚至有种变态的想法,上面若多了一道疤便好。

因着环境的改变,最近,我多了很多极端的想法,在以前的世界,我从不曾觉得自己是个消极的人,我想过读研究生,想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工作创业,想要工作……

可这些,已成了虚幻的泡影,如今,我是真的有些消极颓废。

每天我都会不自觉地反复问自己,难不成自己要一生都要困在这座青楼,看着这些迷乱,要么逃避,要么沉沦?

她们四个整日里笑得开怀,却不知这笑,让我心中愈发的凄凉。

正好这时月雨推门进来了,我转过身驱走心中的阴霾,招手示意她,“丫头,本姑娘考考你,你可还记得姑娘我的生辰和姑娘我今年芳龄么?”

“三个月前姑娘刚过完生辰,可有不少人送了贵重的礼物呢,姑娘芳龄,今年二十有一。”月雨回答的眉飞色舞,而我,一口的水全都以直线的形式喷了出来。

迅速穿好衣服,我气急败坏地朝着她们说道:“算了算了,你们出去吧,我要出去走走。”

我向往日一样在院中走来走去,一想起月青说要出去见客的事,我就完全没了以前散步时的闲情逸致,走了几分钟,便积压了一腔的愁绪。

索性往回走了。

君忘归的构造是环形的,分三层,一楼是达官显贵沉迷消遣的地方,整天莺声燕语不断,格外刺耳,二层便是我住的地方和一些高级的厢房雅间,至于三层,我也没有去过。

心中烦闷渐生,往回踱了几步,一日的意兴便阑珊掉了。上楼了,我的房间本在上楼的第三间,可我却从相反的方向往回绕,走到对面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下了脚步,将脑袋往窗前凑了凑,不知他今日有没有来。

我往门前走了走,通过窗户向里斜瞥了几眼,果然看到了那一抹蓝色的身影,我的心一下子雀跃了起来。

这一个月里,他每隔五六日便会在那个房间沽饮,除了每次月青会送一壶酒进去后,他再不见其他人,我便总在外面偷偷看着他。

他一直望着对门的窗外,负手而立,墨玉般的长发如瀑般直直贴着他修长挺立的后背,整洁柔顺,他就像遗世独立的雪莲花般,让人想要靠近,却舍不得靠近。

那一抹修长而孤傲的身影,几乎成为了我每日所期待的风景,我想,偷偷望着他,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觉得美好的事了。

透过窗户,我只能看到他的侧影,可我确定,他的余光是可以瞥见我的,可惜,他从未正眼望向窗外的我。

我疲惫的吐了一口气,失望的皱眉,便回了房间,又爬上了床。原谅我吧,这里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没有书籍,一个人呆在房间,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

好吧,我承认了,我嗜睡。一觉醒来,外面已经昏暗了不少,估计是太阳下山了。

睡得疲惫了,我呆呆的地躺在流彩暗花云绣样的蚊帐下,心里却难受得紧。以前不论出门在外有多远,多久,我也不曾像这样想过家,思念过亲人。

这种地方让我恶心到骨子里了,每日我出了院子散步时,几步之内,都有人跟着我,我若想逃离这个地方是没有丝毫可能的,我也曾想过,若真离开了这里,我又能去哪?若真离开了这里,我就再也见不到那抹美好的身影了。

其实所有人都有烦恼,那抹傲然的身影,那个悠然的男子心中会在想些什么?

神思被门外一阵“咚咚”声打断,我此刻的心情比起期末考试连挂几科还要烦闷几倍,冲着门外的人叫道:“我想一个人睡会儿,你们别来打扰我。”

感到奇怪,因为听到敲门的人已经进来了,我刚用手支起身体,眼前便出现了一颗华丽的树桩,从上至下,粗细一致,熠熠生光。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一个人,她便摇晃着一身流动的肥肉走到我的床边,拉起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我的好姑娘,你可真算醒了,前些日子可把妈妈我愁死了!你一醒来,妈妈也不好叫你出去见客,外面那些俗人,说什么妈妈也得给你挡了,可今天来了贵客,点名非得要你出去弹一首小曲,妈妈也没有办法,妈妈也心疼你,谈一首曲子,只要片刻,你就可以回来休息了!待会儿让月雁她们给你梳妆,别让客人久等了。”

她那两只会转动的流光黑石,和那对一张一合的朱色的大香肠,终于证明了她是一个人,没错,这就是君忘归的老鸨,因为外人都叫她保妈妈,这声“妈妈”,无论怎样,我是叫不出口的,因此便暗自叫她保保了。

保保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的同时,也喷了我一脸的口水,那一口一个“妈妈”让我听了着实恶心,突然又想到我的妈妈,思念的情愫陡然袭上心间,须臾一股雾气便朦胧了眼睛,保保见我如此模样,立即“心疼”地宽慰:“哎哟,姑娘哭,看的妈妈的心都碎了,可今日的那客人一出手就是一千两银子,照这架势,我们可是得罪不起的,姑娘就担待着点吧。”

说完,刚刚的刚刚那四个丫鬟女子中的两位便抱着衣物和一个雕花的木盒进来了。

被保保吵得极度心烦,我厌恶的瞥了她一眼,她明明看见了,却还是嬉皮笑脸对着我,她一笑,脸上的几块脂肪就挤得那俩黑珠子进了缝,热脸贴着冷屁股这种事,她做的倒是挺心安理得。

瞧,我此刻的这种感觉就叫无语。

罢了罢了,本姑娘不跟也俗人怄气,于是,我扯开了甜美的笑容,飘出一道绵绵的声音:“谢谢妈妈了,不是让她们给我梳妆么,你先出去吧。”

许是见我终于答应,她又用手抹了一脸泪水和鼻涕,然后抓住我的手,深情地感动了一番,望着我那掉入火坑的一双手,我嘻嘻呵呵哈哈地应承了好久,她才挪出了门。

月青抱着一大堆的衣物首饰和胭脂水粉,见保保出去了,才慢慢挪到我身边,脸色比苦瓜还苦,不过月雁倒是笑意盈盈的,像吃了蜜似的。

靠,平日里就没见你这般激动地往我这里跑,我被要求出去喝酒就让你兴奋成这样,什么人嘛。

我随便穿上了衣服,梳好头发,妆也懒得化了,古代的化妆品用多了不知会不会伤害皮肤。

我知道,只要我还在这里,迟早要面对这些,但说不害怕那也是不可能的,月青告诉我,我只见平时几个固定的官绅,陪他们喝酒跳舞弹琴就可,可我不是他们的花魁,哪会跳什么舞,抚什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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