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我却等来了田小姐和小英奇。
田小姐虽然不常来宫里,但是我和她之间一直有种微妙的友谊,因此也都不见外,更何况,她还带来了我有些想念的小英奇,这个调皮的臭小子,好些日子不见,个子都长得老高了。他一见我就直嚷嚷:“小娃娃呢?我要看小娃娃,宣宣,你把她藏哪儿了?”
田小姐敲了一下他的头,“总这样毛毛躁躁的,什么小娃娃,是公主小妹妹。”
“公主小妹妹就不是小娃娃吗?”英奇不服气地辩驳,“干嘛分得那么清楚。”
“对对对,公主小妹妹也是小娃娃。”我乐了,我其实蛮欣赏臭小子大咧咧的个性,我捏了一下小鬼头的鼻子,“小娃娃被他父皇抱到庙里祈福去了,你来得可不巧了。”
“什么啊!偏偏我来的时候就不在。”英奇嘟囔着。
“英奇,上花园里玩去。”田小姐打发着他,“姐姐有话要和宣姐姐说。”
“你们大人每次都这样,老支开我。”尽管不情愿,但英奇还是乖乖地到御花园里玩去了,虽然顽皮,他却一直都是尊敬和害怕他姐姐的。
“宣宣,怎么总不见你长胖,一向还好吗?”田小姐坐下来和我唠起了家常。
“就这样了,我一天吃四顿呢!不长肉也没办法。”我轻松地笑着,但直觉告诉我田小姐这次来并不是和我讨论长不长肉的问题的。
果然,她很快便言归正传。
“宣宣,你还是拒他于千里之外吗?”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说实话,自从回宫这么久,我真还一直没让他碰过我。
田小姐看到我的神情,自然明白,“总是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啊!他可是一国之君,你就不怕他又宠幸上别的妃子。”
“身为皇帝,他有这个权利,不是吗?他愿意宠幸谁,本就是我无法控制的。”我淡然地说。
“那么,如果有一天,上苍安排你再一次离开他,或者说你们俩永无结缘,你真的还能做到心里这般坦然吗?”
我沉默片刻,甚至想到了返回现代,于是,我鼓起勇气说:“我想我会。”
“你在‘我会’前面加上了‘我想’二字,就说明你的内心依然有牵挂,决不会像你说得那样洒脱。”她直视着我的眼睛。
我暗想,她总是这样细致入微地深入到别人的内心世界,像她这样的人,如果在现代,不做一个心理医生可惜了。
她看我没有什么反应,便故意轻描淡写地对我说:“其实你愿意自动放弃自己的幸福生活也属不易,现在看来,意义看似不大了。”
“噢?这话怎么说?”我满脸疑惑。
田小姐有些歉意地对我说:“我今日来其实是想告诉你一个算得上惊天的秘密,这个秘密过去被隐瞒着,连皇上他都不得知,而今天,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你也应该知道这事。”
“是什么秘密啊?”我越发好奇了,心中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田小姐看着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曾经给你讲过关于绮儿的故事,几乎所有的人都告诉过你,绮儿已经死了,可事实上,她还活着,而且,已经和皇上碰了面。”
“啊?”我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这可是我穿越以来听到的最滑稽、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了,“你又在编故事吧!”说实话,要不是这话从一向稳妥的田小姐的嘴里亲口讲出来,打死我都不信。
“我没有骗你,这是事实。而此次皇上几日未归,也与绮儿有一定关系,他们久别重逢,的确有千言万语要向对方倾诉。”
“怎么会这样!”我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太不可思议了!”我的心里霎时空洞无比,一股悲哀油然而生。
田小姐试探性地问我:“你认为皇上会如何?”
我绝望而又赌气地回答她:“想如何便如何,大不了我带着安宁远走高飞。”
“看来你的心里是容不下绮儿的,虽然你也明白皇上有拥有三宫六院的权利,但你始终是介意这个的。”田小姐一针见血地说。
我此时不想再受她的刺激了,虽然我也知道她是一番好意,但我却是无法一下子接受这个事实。
“对不起,我觉得头有点晕,想休息一下。”我真的感到头昏脑涨。
“又想逃避了。”田小姐大声指责我,“你一直都是那么勇敢、有主见,为什么不敢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呢?总是想着回避和逃避,你要矜持和退让到几时?”
“可对方是绮儿啊!那个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谁能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我悲哀地辩解。
“不,时间可以取代任何东西。”田小姐正视着我,“不要以为自己比别人差,你的勇敢、机智,都是无人可以比拟的,你甚至还化解过一场战争危机。相信在皇上的心里,早就有一杆明秤,在这一点上,就连绮儿也比不上你。而且,皇上能够和你打这场情感持久战,就充分说明了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过了任何人,你的自信到哪里去了呢?”
“我能做什么呢?”我依然灰心,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就算他宠幸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我也没有像现在畏惧绮儿这样心存芥蒂。天知道,绮儿这个名字带给我的冲击和震撼有多大。
“你需要立即去向他表明心志,不要妄图再把自己隐藏起来,绮儿隐藏了自己这么多年,难道你要跟她学?”田小姐不遗余力地开导我。
“我要好好想想……”我的头真的很痛,从来没这么痛过,我觉得连视力都模糊了起来。
“爱情是不能够谦让的,你好好想想吧!”田小姐的声音幽灵似的回响在我的耳边,我竟然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入夜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在这一刻,我的脑海里没有觅风、没有田小姐、甚至没有安宁,我和文彦相识以来的画面一直在我脑海里回旋,闭上眼睛也看到他,睁开眼睛还是看到他。我一次次提醒自己,一定要复苏自己的爱情,一遍遍想起田小姐的那句“爱情是不能够谦让”的话来,我想到了那个素未谋面的绮儿,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我反复在心里问着自己,是骄傲地放弃,还是大胆地索取?
天快亮了,我的心里终于有了答案。我快步穿好衣服,下令备好马车,我要立即赶往莲光寺去。明珠等人对我的反常行为感到不解,但我没有时间向他们解释那么多了,我必须马上见到他——我的丈夫,还有我的孩子!
马车一路颠簸,我赶到了莲光寺,此时已近午后,我不顾所有人的异样目光,直接奔进寺里。
在一瞬间,我看到了他,当然,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我知道,那就是绮儿。
在这一刻,我放下所有的自尊和矜持,一头扑向他的怀抱,强忍住眼泪,“文彦,你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宫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我头一次直接呼唤他的名儿。
他的身子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他忘情地搂住了我,“你肯原谅朕了?你知道吗,朕一直都在等待着你。”
我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话,我挣脱开他的怀抱,又走向了一旁的绮儿,我的目光里充满了真诚和企盼,“你就是绮儿吧!请原谅我的失态,我多么希望你能把文彦让还给我,虽然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很残忍,可是你已经放弃了他那么久,还能一如既往地放弃他吗?”
绮儿出乎我意料地轻轻拉起了我的手,柔声对我说:“你能这样来到他身边,和我这样说话,说明你真的是个好勇敢的女子,我好佩服你。樱云说得没错,像他那样的男子,也的确只有你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你放心,过去的早已如同浮云一般,我和他之间早就没有了牵绊,你要珍惜和他的情缘,因为他的确是世间最好的男人。”
我听着绮儿的话,泪如雨下,“对不起,绮儿,我觉得自己真的好无耻,我……”在光明磊落的绮儿面前,我觉得自己显得太小心眼。
“不要说对不起了,爱情本身是没有错的,你争取自己的真爱更是无可厚非,漂泊多日的情路找到了归宿,我真心为你们高兴。从今以后,我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了。”
“你要到哪里去?”我不自禁地为这个纤弱的女子担忧起来。
“人皆有自己的命缘,不必问我到哪里去,只要记住我的祝福就行了。”她像个大姐姐般安慰起我来。
我坐在文彦的高头大马上,他一手紧紧地拉着缰绳,一手把我牢牢地抱在怀里,我们的身后,是奶娘抱着安宁乘坐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踏上返程的路途。
“你好坏,竟然串通樱云和绮儿来捉弄我。”我嘴巴翘得老高,不住地埋怨他。
“若是不这样,怎么能逼出你的真心话。”他一脸的坏笑,“朕这次为了下这个赌注,可也是提心吊胆地,万一一不小心又把你气跑了岂不是赔大了。”
“你就那么自信我不会再跑?”
“你敢,就算你跑到天边,朕也得逮你回来。”
“那万一我跑回21世纪呢?”我现在倒真的担心这个问题。
“你说什么鬼话,完全不明白。”他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不明白最好,省得你夜里睡不着。”我嘟囔着。
“对了,绮儿她到底会去哪儿呢?”我已经完全不担心他们的过往了,只是担心她的将来。
“她哪儿也不会去。”
“为什么?”
“她现在应该已经皈依佛门了,她说过,放下了前尘往事,莲光寺就是她最后的归宿。”他的表情有些凝重。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惨呢?”我有些自责,“我好像想通了,其实依你的身份,我完全能够和她共享一个你。”
“这不是你的错。”他的目光清澈如水,平静地望着前方,“你不会真心喜欢和其他人分享朕的,尤其是绮儿,不要把自己伪装得那么高尚,朕还是欣赏敢说真话的你。”
我吐了吐舌头,“你也不要把自己伪装得那么清纯,一回到宫里,你的嫔妃们一样像八爪鱼那样粘着你。”
“朕已经给了她们名分,她们应该知足了,你放心,朕从今后都只会给她们名义上的躯壳,而不会有任何的宠信。我们差点错过一次,以后再也不能分开了。”他信誓旦旦地对我保证道。
其实我已不再介意他的改变,因为要一个风流君王禁欲是件不现实的事情,但我还是很开心他能这样说,女人就是这样,即便是谎言,只要听起来受用,也就释然了。
“文彦,你抱怨过我的离开吗?我为你招惹了多少的麻烦啊!”我依偎在他身上,眼睛望着前方。
“如果说完全没有抱怨,那也是假的。不过,朕始终相信,爱能包容一切。朕已经为你舍弃了曾经的所爱,那么你呢,是不是也能彻底忘却那个你视为知己的男人。”他指的是石觅风,看来他依然把觅风当作“假想敌”。
“嘿嘿,你能有红颜知己田樱云,我就不能有蓝颜知己石觅风?”我俏皮地回头冲他眨了眨眼睛。
他会心地笑了,什么话也没有再说,而是继续紧紧地、紧紧地把我搂在了怀里。
马儿向着前方奔驰着,那一瞬间,天地间充盈着欢声笑语,空气那样清新。我仰望着蓝天白云,第一次发现,世界原来这样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