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他们彼此的沉默之中流逝。
艳阳依旧灿烂。
柳上枝条飘摇如舞,摇曳着光线,摇荡着沙响。
通通,焦扰着言天静烦躁的心绪。
自己并不是想吼她的。
只是,他不习惯有人这样关心着自己。
从他有记忆以来,他的身边充斥着的是想杀他,想害他,想取他性命的人,有利可图时,每个人都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想用他身上的一切谋求对他们有利的,榨干至不能再有,是他们的最终的目的。
根本,没有人像人一样对待他。
只当他是能以物换物的物品。
“抱歉。”风吹起,模糊了他的声音,模糊了他的话语,像梦里一样的不真实。
轻风像人的手,轻轻撩起十儿的发丝,遮拦了她的视线。
“什么?”待她整理好自己,才发觉,适才三少爷在说话。
他的道歉,她竟然没听见?
还是装的?
马上虎着脸的言天静扭过头,“你……”瞪了看似无辜的十儿一眼,他甩手就走,“没听到也罢。”她别指望他会再开口说一次,开步,步向自己的居所。
“三、三少爷。”
她又惹主子生气了。
自己似乎总在惹他生气。
惹主子生气,便是自己的犯错。
做下人的,绝对不能惹主子不开心。
他不开心,他不开心,他不开心……
“对不起,三少爷,十儿会改过的。”一再的犯错的字眼,勾起了十儿心里头最黑暗的记忆。“请少爷原谅。”
她忆起,在那时候的自己……
身体禁不住哆嗦起来,狂抖似祼身站在寒冬之中,寒意直钻心头。
身体的每一处都因她的记忆而隐隐作痛,内至她的骨头,她的皮肉,她的肌肤,甚至于她的毛发,她的指甲,她的感官,皆一一的向她揭示她那时所受过的非人般的痛和苦,那段荒唐而黑暗不堪的岁月,刻在她骨子里头的记忆,都在提示着她,这将是她永远也不能摆脱的梦魇。
「他」总爱笑着对她说,这是你应该的!
是的,她的错都是她应该的,因为她总是做不到「他」的要求。
就算,不是她的错也是应该的,因为「他」认为她是错的,那她便是错。
从小,在她的观念里,「他」才是对的,自己永远都是错的,绝对的错!
活着也只为「他」,因为「他」认为她活着是对的。
错、错、错!
罚、罚、罚!
是黑暗的地狱,望不见一点光明。
是无尽的深渊,嗅不到一丝希望。
「他」永远只站在顶端,鸟瞰着他们,如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神祗,冷眼旁观。
她好痛。
身体,思想都好痛。
忆起自她犯错以后所承受的全部惩罚,十儿全身以至思想里都仿佛有着千千万万条虫子在钻咬,在啃噬。
“你没错,何以要对我道歉?”先错在他,不是吗?
他并不是一反反复复的人,更不会是黑白辨不清的主子,至少,他还知道分得清错与对,错在于他,他会认错,不吝于面子。
是静园里下人太少,他接触的人不多,才不得而知而已。
而先前的那声道歉,就是他最好的证明。
“十儿办事不力,惹得主子不开心,十儿甘心受罚。”一脸写满着自己犯了弥天大错,十儿坚持己见。
她就这般看待他,看待他是个不通情理,蛮不讲理的主人?
“你……”
“主人。”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他们两人之间,像一把刀,隔断了他们之间隐隐不快的气氛。
“什么事?”他是视而不见他的怒气?
自己也并不想这时界入的,可实在是无计可施。
黑影——封雷硬着头皮开口。
“心宁小姐在园外头大呼小叫的找着十儿姑娘。”
眉头拧成座不可动移的小峰,“与我何干?”
“心宁小姐在找十儿姑娘。”封雷再重申一次自己主人忽略了的重点。“几乎要冲进静园。”
眼一眯,“她敢?”
“不敢!所以一直站在园外大呼小叫。”叉着腰,一直跳一直跳,嘴里念念有词,骂得倒是口溜。
“由着她,不要理。”
“可是……”
“对那个女人,不必说情。”言家一直过于放纵着言心宁,让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娇纵任性,言至盛由着她,言无忧由着她,若是再有人没有治治她,无法无天下去,会再也没有人管得住她,包括和她订了亲的夫君。
也许该让那个可怜的男人看看她真实的面目,才不会让他被美貌所迷惑,而娶了这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表里不如一,任性至极致的败家女。
“主子,主子。”又是一个跑得气呼呼的人边走边喊。
今天过度的热闹,让本就心情郁躁的言天静更加阴郁。
本有一肚子要说的话,在见到言天静那张布满狂风暴雨的脸蛋后,瑟缩了。
“那个……外面……”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因为言天静的脸色真的好可怕。
“说。”看来又是言心宁那个搞新花样了。
“二小姐在外头举着火把说,如果不将十儿还给她的话,她就烧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