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两天后,魅的邀请函就来了。凌修拔收拾一新,在街上提了两坛子上等的好酒就敲开了肃王府的大门。
开门竟是魅,凌修拔有些诧异,随后笑着把两坛酒往魅怀里一扔就跨进了肃王府的大门。东瞅西看,竟然没看到任何伺候的下人,凌修拔有些疑惑。
不过庭院果然被收拾一新,花枝轻俏,树木葱茏。凌修拔很是纳闷,如今在西叶国的冬季很难再看到如此葱绿的树木了,甚至连皇宫的御花园也是凋零一片。
象是看出了凌修拔的疑惑,魅轻轻一笑,“这些花木都是父皇精心培育的新品,除了肃王府,其他地方几乎看不到。”
凌修拔微微一笑,“乃父定是天才,世上罕见花木最是难伺候,不是心细七窍玲珑之人,别说培育,就是想养活都很难!”凌修拔说的是真心话。
魅点头赞同地笑,“在这个世上,魅最佩服的就是父王了……他总是能想别人所不能想到,做别人不能做到的事。”魅说着,钦佩之余,语气中竟有一丝伤感。或许经历太多不如意,他有着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苍桑感。
抬眼即是一片娇艳的梅花林,凌修拔有些雀跃,“这梅花似乎开的也比别处娇艳,难不成也是乃父的杰作?”
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父王一生能书善画,生平最喜梅花。所以他培育的梅花总是比别处开的早开的长。”
旁边是一间屋子,说是屋子,不如说是茅厦。没有门,直接敞开一面墙,里面铺着厚厚的毯子,凌修拔一看就是专门为了赏梅而盖的。
魅虚手一让,凌修拔毫不客气直接脱掉靴子坐到了厚毡上。虽然此时天气寒冷,但茅舍里却异常温暖,旁边的炭火烧的正旺,小桌上酒菜已充足,看来除了她,魅并未有邀请其他任何人。
魅盘腿坐在凌修拔的对面,伸手斟上两盏酒,端起一杯一举,“魅先干为敬,多谢公子慷慨相助!”说着,手中酒一饮而尽。
凌修拔有些不好意思,“你怎猜到会是我?”
“魅想了好久,除了公子,在西叶国魅没有任何的朋友……能把全京城的能工巧匠都请来为魅收拾府邸,公子的这份情,魅记下了。”
凌修拔饮尽杯中酒有些不好意思,“说来惭愧,霄不过借花献佛而已!只是我给你买的那些仆从丫环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魅笑,“我根本不需要!魅曾经也伺候过人,知道那份卑微,如今不管自己身份怎样改变,魅都不想再让别人伺候自己。”魅说的有些心酸。
凌修拔知道他肯定吃过不少的苦。但此时她也不想告诉魅实情,或许这样能让他心里更好过一些。毕竟那日看他对那妇人如此怨气,似乎还带着恨。凌修拔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定不一般。此时气氛正好,绝不能提她。待有了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他真相也不迟。
“霄就没有什么想要问魅的?只要霄问,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片刻,魅虽又低头斟酒,但说出的话却让凌修拔一惊。
凌修拔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她当然有心问,但觉得那样会揭他伤疤让他痛,凌修拔不忍。
魅看看凌修拔,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便自己先说开了,“我的父王是这个世上最重情重义之人,风流倜傥,温文尔雅,是个难得性情温婉如玉的人。一生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无不精,常年游历在外,广交四方朋友,深受天下朋友追崇爱戴……”说起父王,魅难掩心中骄傲。
“我们的噩梦是从二十年前开始的,魅五岁。父王当时一直逗留在南风国乐而忘返,可是先皇却在此刻已病入沉苛药石无救。曾急召他回宫,他是先皇最重视的儿子,先皇欲将皇位传给他。可惜,父王当时被情所累,因此拖延了回程。待先皇病逝的消息传出后,他才悲痛之极匆忙赶回来。可惜,那时什么都已经晚了……虽然有先皇的遗诏,但朝中大臣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之理,匆忙之中推举了现在的皇上登上了皇位。父皇赶到时,一切都不可挽回。他逗留在外时间太长了,朝中大臣心早不向他,他无力回天,祭奠先皇后,便一直沉郁在府中。他本是性情中人,见事已即成,便再无心留在西叶国,准备去游历天下再不回来了……”
魅说到此时,猛地灌了一杯酒,凌修拔知道,他父皇最痛苦的时刻到了。
“可惜,就在父王准备离去的时候,当今的皇上却突然向南风国的南风婉公主求婚。当时的南风王因贪念西叶国女子当权的习俗,不顾一切迫不及待地就把南风婉送到了西叶国,当月他们就成了亲……父皇曾经与南风婉公主最是要好,所以当时就疯颠了……”
魅又灌下一杯酒,眼圈此时有些红。
南风婉?就是当今的西叶皇后……凌修拔敏锐地嗅出了他的父王与西叶皇后肯定有扯不清的关系,若不然,她一嫁,他怎就疯颠了呢?让一个男人瞬间疯狂,便只能有一个可能……
凌修拔思索着端起酒杯慢慢饮尽。
突然想到前儿肃王府看到过的那个妇人,难不成,竟是皇后……那一缕华贵的袍角……凌修拔立马断定就是她。
片刻,魅就接着说道,“当时父皇回来时,并没有把我带回来,但我出生时他就已经向先皇禀明,先皇当时很高兴,直接下旨封我为肃王……尽管他从未见过我……”魅说着低下头眼眸里泪水晶莹轻轻滑落。
凌修拔也感到了心酸,似乎老西叶国王很有人情味,可以看出他对魅的疼爱。
“出事后,有朋友就把我带回了父皇身边,当时他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没有人再能治好他心中的伤痛,唯有我能些微地安慰他,他当时对外宣称我的生母早已仙逝……他一直没有正妃,所以我的身份也很低微。后来,父皇在朋友的帮忙下有所好转,但整个人都变了模样,他不再风流倜傥,不再琴棋书画,还整日酗酒,疯颠不已。皇上曾特意为他赐了许多的女子,都被他一一赶出了府,皇上很是气愤,要治他罪。他就赶趣娶了个男人做王妃……”
凌修拔突然想到西子聪曾说他四皇叔就娶了个男人做王妃,难不成就是……
凌修拔一下子有些哑然失笑。
魅突然不解关切地看她,“怎么了?”
“没有,西子聪似乎很崇拜你父王,就曾一度拿他作榜样规劝我,说他象四皇叔那般娶个男人回家也不成问题……”
魅的嘴角一弯,似乎对西子聪并不反感。
“那后来又怎么样了?”凌修拔轻声问。
魅点点头,又喝下一杯酒,“自从我父皇颓废潦倒后,就更加不上朝了,皇上厌弃他,大臣鄙视他。所以他便十年不踏入皇宫半步。后来,皇后生辰,天下大喜。皇上为讨皇后欢心,设宴宴请群臣为皇后祝寿。父王破天荒也是被邀请之列。当时,他很踌躇。若去,已心如止水,甚是难为;若不去,便会落得抗旨不遵之罪。到最后,万般无奈,还是去了。谁曾想,父皇当场就喝得酩酊大醉,出言不逊,颠狂不已,冒犯了皇后,皇上恼怒当场就把他剔除出了宫殿……到了第二天,皇宫巡逻的侍卫竟发现他一头栽倒在荷塘里……”魅说着,语气沉的不有再沉。
“皇上竟然还不罢休,非说父皇是故意死在宫中冲犯皇后,直接把我们府上所有人都下了大牢。当时我十五岁,悲痛之余,拒词力争,皇上恼羞成怒欲杀我。而京城民众却愤怒群起而抗议,最后皇上直接把我驱逐出了西叶国,十年不准我回故乡……而府上其他的人都被他溺死在地下水牢里……”
听到这里,凌修拔的心寒彻骨,她没想到那个矮矮胖胖一脸和善的西叶国王也曾这般蛮横无理阴狠手辣过。
说到这里,魅只灌酒,似乎只有酒能让他忘记过去所有的伤痛。凌修拔没有阻止他。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凌修拔也是狠狠地灌了三大杯酒。随后她把酒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墩,心中竟有了要保护魅的念头,于是目光奇亮地盯着他,“魅,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从此就要在西叶国居住下来了吗?”凌修拔如此问,是猜到他绝不会长久留在这里。伤心地,怎能再安然住下。
果然,魅轻笑着摇摇头,“所以我对公子说,我有一个机会能帮到公子,公子一定不要推却。我不久就要离去,可能永远都不在回来了。魅在西叶已无欲无求,不愿再带走那个机会。”
凌修拔低头想了想,“若是霄真能用到公子的机会,霄必说。但是既然魅已无心留在西叶,那霄可不可以邀请魅去神龙国定居?”
魅一怔,随即咧开嘴心慰地笑了,举起酒与凌修拔的酒杯一碰,“咱们一言为定。”
凌修拔也一下子开心地笑了,急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言为定!魅去神龙,到时可别忘了去萧王府找我哟!”
魅笑着没说话。
此时,府门又沉重地响起,似乎是被撞开的,接着就听的府内一阵大呼小叫,“五哥,五哥,你在哪儿?你今日开府宴客,怎么能不请我?”
一听到这个声音,凌修拔就头痛了,“你有没有办法对付他?”
魅点头轻笑。
凌修拔急忙站起来欲走,魅一惊,急忙抓住她,“你要干吗?不要走……”
凌修拔点点头,“我不走,我是想找个地方藏……如果他来了,你就说我醉了,不宜被打扰!”说着,凌修拔四处寻梭着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跟我来。”魅笑着站起来,直接推开另一扇门带着凌修拔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