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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河也听见了声音,轻轻放下手中的剪刀,伸了脖子看向店外,只见路上行人都被那哭声吸引了过去,不由得奇怪地说:“外面这是怎么了?”

梁招娣坐在角落里一直没人搭理她,这时刷地站起身来,叫道:“我去看看!”说完一阵风似的奔出了门。

梁君倾撇撇嘴,她去了正好,不然她还想出门看看去呢。

不多时,梁招娣一阵风似的奔回了店里,跑得面色微红,看了看秀河,再看了看梁君倾,最后,直直看向了梁思雨。

梁思雨还在低着头裁布,没听见梁招娣的声音,奇怪地抬起头来,正撞见梁招娣的目光,心里一慌,忙一把扔了手里的木炭,问她:“怎么了?”

梁招娣悄悄往秀河靠近了一些,低声道:“是吴记棺材铺那边,说是今天感业寺的小乞丐捉龙虾时看见了……看见吴品卓淹死在河里,叫人给抬了回来……”

梁思雨脚下一软,奔上前抓住她的肩,细长的指甲几乎就要刺进她的肉里,颤声地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梁招娣从没见过这样的梁思雨,面色青白,双眼大睁,比淹死的吴品卓看上去还可怕。

秀河知道自己大女儿的心事,忙上前将她掰开,拍着后背安慰道:“思雨,走,我带你去看看!”

这个软弱贤淑的母亲,在自己孩子遭受大变的一刻,终于展露了她坚毅的一面,坚定地拉着梁思雨,截下腰上的围裙,出门往街尾走去。

梁招娣不敢再去,方才在人群里看见吴品卓那杯泡的发白的脸庞,吓得她几乎就要尿裤子了。梁君倾见母亲和大姐离开,也连忙站起身跟了上去。

刚刚听到吴品卓死讯的那一刻,她很不厚道地觉得轻松了一下,就像是她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似的!她看了看晴朗的天空,暗暗地道,老天,原谅我吧,我的同情心本来就少,对于不值得同情的人,我不介意为他的死讯感到高兴!

到了吴记棺材铺,挤开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梁思雨挤到了门边,只看一眼,就立即惨呼一声晕倒在地,秀河一惊,连忙一把接住了她,再转头看棺材铺大堂地上那一句被泡得发白的尸首,忍不住也落下类了,吴家这对夫妇,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小娇惯得不行,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叫这一对可怜的老年夫妇以后可怎么办才好啊!

梁君倾挤不进来,只好趴在地上,借着大家腿间的缝隙,见了吴品卓的遗容,心里也是咚地一下,险些吐了出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尸体,前世就算是上解剖课,那些死尸也是经过处理的,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周身皮肉发白肿胀,像是……

像是泡了水的馒头。

梁君倾发誓,以后再也不吃馒头了!

吴家二老早已认定了梁思雨这个儿媳妇,此时儿子惨死,准儿媳又伤心得昏了过去,一时间也慌了手脚,还是街坊邻居帮着忙将吴品卓的尸首安放好,请了几个年纪大的婆婆给吴品卓擦洗了身子换了寿衣,棺材铺里一切应有的东西都是现成了,不多功夫,灵堂就搭建好了。

秀河背着梁思雨回了家,梁五也得了消息,见自家女儿经悲伤地昏倒,自觉老脸无光,忿忿地骂了几句,转身去吴家帮忙了。

市井百姓就是这样,平日里也许会有小小的拌嘴,甚至有的还会争斗,但是真的遭逢大变,还是会拿出善心来互帮互助,不失人性。

吴家亲戚本就不多,大部分都在乡下,一时半会也无法赶过来,搭棚子摆灵堂接送来往吊唁的宾客的事,都自发地被邻居们接了过去。

秀河带着梁思雨去了吴家在后厨帮忙,按照规矩,吴品卓会停灵三日,然后由吴家二老将棺柩送回老家安葬,这三日,锦绣坊的生意就暂时缓了下来。梁君倾却还是要照常去学堂上课,下了学,除了去感业寺看一眼,其余时间,就是在店里看店,想些新鲜的衣服式样,自己用碎布DiY出来,好看的,就卖出去,不好看的,就送给寺里的朋友。

奇怪的是,接连几日,她都没看见那富家子弟什翼宏的影子,他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即没来她家,也没去感业寺。

她奇怪了片刻,也就释然了,像那样身份神秘的富贵人间,自然是要事忙的,哪有时间每日出来找他们厮混呢。

诚如她所想,这个时候,什翼宏的确是在忙。忙着上吊跳井撞墙寻死,只为了抗拒他的父王和皇叔为他定的婚事,他已经十三岁,按照代国的旧俗,早已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于是,他的父王就为他寻了一门好亲事,对方是魏国的阳平公主,也就是现今魏国女王的掌上明珠,现年十岁,年纪家世品貌都刚刚好。

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与父王讲理无用,只好上串下跳地闹自尽。

宁王什翼犍现年四十一岁,只得了什翼宏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因是老年得子平日里更是宠他宠得没了章法,平日里他要星星,他断断不敢给他月亮。可这次对于什翼宏的婚事他倒是出乎意料地坚持,原因无他,什翼宏是整个代国皇室唯一的独苗,以后定是要承继大统的,魏国如今的女皇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保不齐以后魏国的皇位就是这阳平公主的,强强联合,还怕他燕国再来进犯吗?

什翼宏不懂他的苦心,只是一味地拒绝娶一个自己见都没见过的女子,就这么简单!

什翼宏这样一闹,倒是让什翼犍几乎去了半条命,他看着自己这个面容越来越俊秀的儿子,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忙老泪纵横的拉着宝贝儿子哭诉:“宏儿啊,你跟父王说实话,你是不是……是不是和你皇叔一样……”

代国皇帝什翼康不爱红妆爱儿郎,三国之内谁人不知?

若是代国这最后一根独苗也喜好男风,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什翼宏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父王,坚决地保证:“父王,孩儿没有皇叔的爱好,只是觉得,孩儿年纪还小呢,寸功未建,怎么娶妻?待儿臣来日上阵杀敌建立功业,再议亲也不迟呢!”

什翼犍知道自己儿子不是断袖,整颗心稳稳当当落回了胸腔里,老胳膊老腿被这儿子折腾得快散了架,索性随了他:“最多到你二十岁,等你行了冠礼,自己开府了,就由不得你不娶!”

什翼宏一算,还有七年呢,也许到时候他就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子了呢!就喜滋滋地答应了!

此事也终于告一段落。

这日一早,梁君倾背着书包往学堂赶,奔出家门,就见什翼宏操着手站在她家门口不远处,身边停着一辆骚包的马车,见了她,忙笑嘻嘻地朝她招手:“梁兄弟,我送你!”

梁君倾见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潮那马车投去了好奇的目光,马车的主人却丝毫未觉,玉树临风地站着,只等她点头。

梁君倾无奈,撅着屁股爬进马车里,林顺在外赶车,什翼宏也进了马车,见她面色冷淡,不知为何,她越是不待见他,他就越是觉得这人值得结交,当下心情颇好地拍拍她的肩:“几日不见,伤全好了?”

梁君倾闻言,想起这人还救了自己一命,就不好意思再冷着脸,朝他微微一笑:“还要谢谢你帮了我,那些银子我会还给你的!”

什翼宏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那是小事,对了,我答应了小娇和小鱼儿教他们识字,送你到学堂后我就去寺里。”

梁君倾愣了一下,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看着什翼宏已经渐渐有了成年男子的硬朗的面部,忽然正色地问:“什翼公子,你真的愿意为这些孩子做些什么吗?”

什翼宏只恨没机会呢,此时急忙剖白自己:“我是真心想和这些孩子结交,和你们在一起,我很高兴!”

“你家是不是很有钱?”

什翼宏面皮微微一抽,保守地道:“还是有一些的!”

“有权势吗?”

什翼宏眼皮又是一跳,强自镇定地谦虚:“不大,也还是有一些的!”

梁君倾趁热打铁地说:“寺里的孩子都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没有名字,没有姓氏,甚至连户籍都没有,你能不能帮忙,让他们入了户籍?”

在代国,没有户籍,连奴才都不如,因为没有户籍的人,不能读书,不能入仕,没有土地,就算经商,也做不了光明正大的商人,官册上没有备案,就不受官家保护。

什翼宏定定地看着梁君倾,忽然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啪啪拍了她两下,朗声笑道:“好,就冲咱们兄弟情分,这个忙,我帮了!”

梁君倾摸着被拍得发麻的肩膀,不情不愿地想,看来,什翼宏这个兄弟,暂时她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这是代国孝文帝永治十五年的七月初九,宁王世子什翼宏,以他强势的,近乎赖皮的方式,正式被梁君倾从内心里认定为朋友,自此,就是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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