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到这个问题时,什翼宏只是微微一笑,别过脸去看着马车外,并没有回答她!
她猜想,他一定是受到了很大的阻力吧?或许,还失去了很多东西。但是他做到了,她还在瞎担心什么呢?
梁君倾沉浸在一时难以平复的兴奋情绪里,兴冲冲地回了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想着,有人要来跟她提亲了呢!
啊呀,十柳街最最不可能嫁出去的她,也要嫁出去了呀。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很多,前世的家人,以及这一世经历的大大小小事情,乱七八糟的场景中,有一个人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她微微害羞地笑了,因为,那是什翼宏!
她按捺着狂跳不止的心,那紊乱的心跳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那个男人,的的确确是她的心上人,你看,这样狂乱的心跳,如果不是因为爱,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天光大亮了起来,秀河忽然在外面高声唤她:“三儿,起来啦,饭都好了,吃饭吧!”
哦,原来都这么晚了。
梁君倾一骨碌爬起身来,砸了砸昏昏沉沉的脑袋,顶着一对熊猫眼穿好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秀河正将饭菜摆在院内的石桌上,见了她这副模样,奇道:“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说着急忙关切地上前,抚了抚她的额头,这才松了一口气,“夜里没睡吗?”
梁君倾心虚地道:“睡了,做了俩噩梦,没睡好!”
梁五这时起身出了门,见了梁君倾,不再是冷脸喝骂,笑眯眯地问:“三儿啊,世子爷昨天带你去了哪里啊?”
梁君倾正在弯腰喝粥,闻言忽然将一口粥差点喝进了鼻子里,红着脸道:“就是吃了一顿饭,他今天会过来,你自己问他好了!”
梁五立即眉开眼笑,像是看见金子似的点点头:“好嘞!”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饭,梁五正要打开店门做生意,哪知第一块门板刚刚拆下来,就被外面的阵势吓了一跳,啪地一下扔了手里的门把,呆愣地看着门外的人,问:“你们……是什么人?”
门外一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满面冷峻地瞥了他一眼,正色道:“卑职是宁王府参事,奉世子之名,前来向您提亲,求娶您家三女儿梁君倾。”
满街路人都被震得鸦雀无声,片刻之后,才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世子要娶谁?”
“你没听见吗,老梁家的三儿啊!”
“哎哟,真是飞上枝头作凤凰了,那孩子,我还以为嫁不出去了呢!”
“……”
梁五无法理会别人的议论,这一刻,他喜得几乎心跳都停了!老天爷,他的梦啊,终于成真了啊!他梁五的三女儿,真的嫁给了宁王世子,要不了多久,他就是响当当的国丈爷啦!
那清俊男子见梁五愣在那里满脸惊喜,清冷的眉眼间闪过一丝不屑,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梁家老爷,是不是,去屋里说话?”
梁五忙弯腰将地上那门板拾起来放在墙边,将那青年让了进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将他伺候好了,这才进了内院,一路不停地吆喝着:“三儿,孩子他娘,都快些出来,好事!大好事啊!世子爷来提亲啦!三儿哟,爹的好女儿,你可是给爹长了脸啦!”
梁君倾听自家老爹这一嗓子咋呼的,只想钻进地缝里去,忙上前随他往前堂里走去。到了前堂,那清俊青年正在喝茶,他见了梁君倾,却是不敢怠慢,忙站起身来,朝梁君倾笑了笑:“三爷……”话一出口立即后悔,忙别别扭扭地改口,“梁姑娘!恭喜您!”
梁君倾脸色微红,这人是什翼宏身边的近侍,从前见过几次,他便随着林顺,叫她三爷,此时代表什翼宏来跟她这个“三爷”提亲,怪不得他觉得怪异。
那青年见了正主,忙示意身后王府家奴们将那整整十箱聘礼抬了上来,转身朝梁五恭恭敬敬地道:“梁老爷,这是我们世子爷的聘礼,这是聘礼单子,请您过目。”
梁五喜滋滋地接了礼单,越看越喜,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像是步入了仙境一般!发财啦,发财啦!想不到他梁五这辈子,还可以拥有这么多的财富!
梁君倾看着鱼贯而入的家奴抬着大红的箱子,堆在了本就不大的店堂里,将整间大堂堆得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却完全没有梁五那样的欣喜若狂。
她的心,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凉的水,凉到了脚心!
什翼宏说是提亲,却将聘礼直接送了过来,没有六礼,甚至连个有些身份的媒人都没有,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将十箱金银珠宝抬进了她的家门,以官方通知的方式,就此来换取她一生的幸福。
什翼宏,你怎可如此欺我?
梁君倾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像这样男方直接将聘礼抬进女方家门,只有一种可能!
那是一种,她从未想过,也不愿去想的可能!
什翼宏,恐怕是要娶她做妾了啊!
她抬起苍白的脸,看着那青年,严肃地问:“瞿良,婚书呢?”
瞿良一怔,想起临行前小王爷的吩咐,硬了硬心肠,淡淡一笑:“卑职不知!”
送聘礼,却押着婚书不给,这是个什么道理?
梁五终于还是没能完全被这巨大的惊喜冲得昏了头,闻言皱了眉:“这不合规矩吧,聘礼抬进门来了,婚书怎么能不拿来呢?”
瞿良心里怕是也明白什翼宏押着婚书不给的意图,颇为怜悯梁君倾,却只是低着头不看她的脸色,沉声道:“想必小王爷会对姑娘有个交代,这就不是我们做奴才的能擅自揣测的了!姑娘既然收了聘礼,卑职会回禀王爷,稍后,会有媒人上门商议婚期。今日卑职就先行告退!”
梁君倾微微冷笑地看着他,却明白这只是个跑腿的小角色,如果今天来的是林顺,她发发脾气兴许还有些用,而现在,她只能无力地摆摆手:“去吧!”
那青年微微躬身,带着手下退了出去,却在走出锦绣坊的那一刻,忍不住回身替自家小王爷说了句好话:“姑娘,世子对您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人活着,总会有一些不能言说的苦衷,姑娘应该理解,不是吗?”
梁君倾心里酸苦,闻言像是被刺了一下,苦衷,什么样的苦衷要这样欺骗她欺负她?
真是好大的苦衷啊!
她无心反驳,只是冷着脸,朝他微微摆手:“罢了,你叫他自己过来与我说!”
那青年不敢再劝,只得带着众仆离开了。
梁君倾看着满堂喜色,却越想越苦,什翼宏押着婚书不给,就以为她猜不出来了?她有时是大大咧咧,可是,她并不笨,这么明显的差别,她若还是不懂,那就是真的白活了!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什翼宏当晚回去后,也是几乎一夜没睡,找了老王爷什翼犍,将梁君倾答应下嫁的事情欢天喜地的说了,什翼犍也放了心,于是将操办婚事的事宜都交给了王妃,什翼宏作为男子,对嫁娶之中的礼仪细节,本就了解不多,只是缠着王妃郑重地表达了他对梁君倾的看重,于是就将婚姻大事放心大胆地交给了自己的母妃。
王妃对梁君倾自然也是上了心的,只是,她当年生什翼宏时年纪不小,生产时伤了身子,这些年一直精力不济,于是,就将这件大事,转手拜托给了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周妈妈,那是王府里伺候了两代人的老嬷嬷了,对婚嫁诸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自然放心。
可是,命运的岔道就出现在了这里!
周妈妈作为王府里德高望重的老嬷嬷,对皇家婚嫁礼仪自然是十分谨慎万分上心,于是,她便按照百年来的旧俗,为正妃,也就是林大将军之女林正妍,按照六礼之仪一丝不苟地操办了诸多事宜,而对于侧妃梁氏,自然也不敢逾矩,完全按照旧制,只命人抬了隆重的嫁妆,上门提亲去了……
许久之后,什翼宏知道了这其中的梗概,总是忍不住后悔,若是当时他肯跟自己的母妃多交待一句呢,若是母妃将这事交给林顺,而不是周妈妈呢……
结局,会不会有一些不一样?
可是命运很多时候,都是按照既定的路线缓缓地延展下去,就算有如果,又能怎样呢?
那个女子一直都立志一世一双人,又怎么甘愿与别人共事一夫?
他想到这里,也才释然了!
谁也不怪,只怪当时,不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