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起我耳后的一绺发丝,被他温柔的手再度别于耳后,温热的手掌触碰到我的耳廓让我如触电般颤粟。
“不行!我不回去的话,爷爷会担心的。我要回去。”想到爷爷站在小院门口,冒着夜风凉气等我回来,我就一阵心痛,如刀绞般疼痛。虽是暮春,夜晚也是更深露重,寒彻入骨的。况且,爷爷又那么大年纪了。
“别担心!姜林会告诉他的。”
低低的声音,如夜风低吟,安抚了我的紧张。
不一会儿,高高围墙环着的一座宽大气派的房子出现在我眼前,四周环境清幽,素雅洁净,确实是个好地方。
“云月别院!这是什么地方?”转头看去,已经下马车的云逸哥哥确实俯身环腰横抱起了我,在我的惊呼声里笑得嚣张邪气。
“哈哈哈!草儿真是个宝贝!”
“云逸哥哥,放我下来!有人看着呢!”车夫老爷爷就在旁边,我羞红着脸,埋头进云逸哥哥的怀里,再也不出来。
“云逸哥哥,我们明日才回宫吗?”到了一间温馨素雅的房间,云逸哥哥才将我放在锦缎绵床上。想着爷爷,我终是想快些回宫的。
“草儿很想回宫吗?”
“嗯!爷爷真的会担心的。每一次我不见了,爷爷就会疑心我被哪个狠心的娘娘杀掉,再也回不来了。”爷爷,是我唯一的亲人了,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伤心。
“草儿,不回宫了,好吗?这个别院是我特意为你买的,就住在这里如何?”在我的注视下,如樱花瓣般嫣红的红唇张合间说出一番话,那人面容平静淡然,彷如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说什么?不回宫?呆在这里?”我简直难以置信,原来一切都是策划好的。
“是!不要回宫,就呆在这里。”他眸光直视着我,眼里漂浮的是我不敢触碰的黑暗。
“那爷爷呢?”我哑然出声,皱黛眉问道。
“他?”他暗自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垂眉说道,“明日,我便会让人暗中接他出来的。”
那一瞬间,我几乎不认识眼前这个比天神还俊美的男子。爷爷,或许对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而已。对我而言,却是不可失去的身体的一部分。
“云逸哥哥,为何会决定让我出宫,留在这里呢?”平静下来后,我终是问出关键问题。
“因为那座宫墙里很危险,没一个是简单的人。我不放心!”云逸哥哥眼帘低垂,纤长睫毛投下一片黯淡阴影。
可是,我还是如此坚强的活了六年呢?为何会突然离开?况且,我想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离开吧!
“我,是个身份很特殊的人。”
有可能是红杏出墙怀来的野种,南玥帝皇留我一条小命,并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菩萨之举。听说娘亲在北辰国极其受宠,联系起来的话,若是南玥与北辰开战的话,我只是个个不确定的筹码而已。一旦确定是无用的,就会成为弃子被丢弃或杀死。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离去,会被大肆彻查,云逸哥哥一定会被拖累,我也不可能真正离宫。
身份,奈何桥上投胎便注定,我不可能如当今太子般尊荣天下,受到众人的呵捧长大。
“那又如何?”云逸哥哥嘶吼出声,第一次的失态。
“南玥帝虽年过半百,可他不傻。”
“草儿不相信我吗?”面对他灼灼其华的眼眸,我无言。
“难道云逸哥哥可以藏我一世吗?”我反问,心抽紧了。
“有何不可?”他扯过我的身子,面对着他。他眼中的猩红如血,耳际乱发飞舞,是愤怒的警示。
心中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明明有准备的,为何还是会心痛如刀绞,鲜血满地流淌。
我暗哑着声音缓声问道:“云逸哥哥,你,要娶亲了吗?”
昏黄灯光照射下,我看见了他眼中的诧异与不解,证明一切都是正确的。我笑着说:“看来猜对了呢!”眼里是满满的凄凉,泪花晶莹闪烁,却被我强行忍回去。
笑着,才不会传递给他人悲伤。
“草儿……为何,你,总是如此聪明呢!”
不是我太聪明,而是你的行为太明显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无它。
身份,是我与云逸哥哥的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是眼望不到边的银河,是现实与梦境间的醒不来。
“我,想休息了!云逸哥哥,明日,送我回宫吧!”我尽量保持微笑说道,随后毅然转身躺下。
昨日还是信誓旦旦说我是他“唯一的新娘”的人,今日却要别院藏娇。这娇,竟是我。
那时的我,理智下确实是认为不可能的,内心的一角还是抱有希望,希望成为是他的唯一的新娘。可是,也不可以第二日就彻底摧毁丁点希望啊!
背过身,身后是一声绵长悠久的叹息,似是千年一叹,道尽无奈沧桑。
房门闭合,脚步声越来越远,一室幽谧。
我,终是泪湿枕巾,哭得一塌糊涂。六年来未流的眼泪似在这一刻完全流泻而出,抽噎声时断时续。身处深宫那片女人的战场,我更加渴望一个真心待我的“一心人”,没有争斗吃醋的过一辈子,两人厮守卧笑桃花间。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仅此而已,别无他求。
如今看来,却是可笑之极的痴愿了。
世家公子,权贵少爷,哪个不是妻妾成群,风流快哉似神仙呢!就算是平常殷实百姓之家,也会是三妻四妾,享尽齐人之福。
可是,要我与人分享夫君,还是偷偷的见不得光的来往,我绝对办不到。天塌地陷,世界逆转,沧海被桑田也绝不可能,那是卑微中唯一的坚持。
骨子里,我终是个极其骄傲的人。尽管身份卑微低下,却比任何人都骄傲,那是与生俱来的,如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