辚辚马车缓缓行驶在宫殿前的官道上,其中一辆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最为惹眼。不少马车里面的贵族妇女窃窃私语,或是探讨那辆华丽的马车,或是探讨马车里面的人。然后一阵笑语欢声,被年老的长辈看到了,说了几句。
“站住,皇上有令,今日宫内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请亮明身份。”原本辚辚的车马突然之间停了下来,不待询问,车外清清楚楚的话已经传了进来。
驾马的王安定冷哼一声,阴森森地道:“东元王的驾你们也敢档!也不看清了是谁的座驾?”
两个侍卫神色一闪,目光中明显有了惧怕,却依旧固执地不肯退上一步,坚持道:“皇上有令,必须亲见才能放行,大人还是叫王爷露个面吧。”
王安定眼中寒光一闪,很好,很好,几个小卒也敢档王爷的路!冷笑起来:“你们存了心找死是不是?”暗这两个明显后台没有多硬朗的小小门卫,便是杀了,随便定个罪名,根本无人有权力过问,即使是皇帝,对王安定这样灰色存在的人,都无法真正下手处置。
两边正僵着。
车帘突然掀起,李子骞目光落到门前的侍卫身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两位兄弟,可否放行?”
两个侍卫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哪里愿意面对王安定这一张足够冻死人的僵尸脸?只是奈何上有君令,他们又怎么敢草草放行?此时急忙退到两边忙不迭地“请进。”,谁愿意挡着东元王的驾啊,不是存心找死么!
放下车帘,李子骞看着马车内华丽的装饰,皇兄,你明面上赐了这架马车,说什么兄弟之谊,聊以接持,真情流露,难以拒绝。实则在其他人面前,这般看重这些君臣之礼,纵然我赐我荣恩,也需我随时看你颜面行事。
我如何不明白。
李子骞依然面无表情,在略有晃荡闷热的马车里,打开了折扇,微微摆动。
“太后驾到。”
李子骞猛然听到宫人们尖而悠远的声音传了过来。
太后,竟然把太后也请了过来!看来这次宴席,绝非是普通的接待各国使者的所谓的万国宴。绝对另有目的。
缙云大陆,权分八国,小国林立,彼此间杀伐征战,志在一统天下。多年以来我征战在外,你主持内政,并无任何不快。而这几日匆匆把我从东方召回,绝不可能只是做一个万国宴的陪客。于是捏紧了腰间的令牌。
“儿臣参见太后。”
李子骞一身青衣飞扬,明明是个征战多年的将军,却有着文人墨客的儒雅高贵,连翻身下马车的样子,都是那样的干净利落,引得一片贵族女子连连惊呼。
太后扫视四方,微微敛目,并没有说话,四周的人都低下头去,于是就让李子骞这般跪在那里。
王安定看着太后,眼神阴鸷,臭老太婆,你若是让王爷再这般跪下去,管你是谁,照样砍下你的脑袋。于是顺着手去摸腰间的软剑。
“骞儿,辛苦你了。”太后此时轻叹一口气,走过去扶起李子骞,不怒自威的眼神和听似亲切的语气让人想起了当年她的艳冠六宫和智谋无双。毕竟从一个小小的没落文候之家的庶女,到如今万人仰视的太后,虽然并没有传出她的如何任何辅助帝王,如何用严明的法度治理后宫,但所有人都明白,就是这种不露痕迹,甘于幕后的人,才是最狠的人,因为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给你刀子,就像真正锋利的刀刃,永远是杀人不见血。
李子骞看见自己的母后,当年的母妃,还是那样的美貌动人,芳华万千,还是那样的冷心冷面。她摆了摆手,说了句:“起驾!”
于是一大批人浩浩荡荡地,往宴会之地行去。
所到之处,惊叹之声四起,世人对东元王的传颂太广太多,导致了这位大泽国帝王本身的名气不广,许多人都知大泽帝国有东元王李子骞,却不知大泽帝国的国主是谁。所谓大泽东元,娄国三杰,卓王天下,各大强国有本国依仗的强大之处,李泓璿,大泽的帝王,而今天不过是帝王,在天下人心中可有可无的人。
王安定紧随李子骞身后,随时准备出腰间的软剑。
“骞弟,你终于来了。哎,别行虚礼了。来来,这边坐,我们兄弟有好些话没说了。”李泓璿和李子骞二人有些相像,这二人见面以后谈笑风生,对权利之事双双避而不谈。
可是所谓的坐这里,无非是君下之席,再如何佳肴满席,都无法和皇帝并肩。
各国使臣纷纷到席,大部分在李子骞手下惨败后归顺大泽的国家使臣,或者是一些打算和大泽国结成联盟的国家。
李子骞英气的剑眉微微一挑,如果是自己的国家战败如此,绝对没有脸坐到这里和战胜国一起喝酒聊天,自取其辱,所以自己绝不可以有战败的那一天。
一阵寒暄之后。
一名使臣壮着胆子说道:“微臣听说,东元王爷好像还未娶妻?”这话一说出,许多贵族少女不自觉的看向东元王,是,东元王多年在外,虽然一直听闻许多女子为其终身不嫁,却没听过他为女子痴情半分,虽然姬妾如云,却全是摆设,所以,这意味着,或许自己有机会,被指婚。凝息秉视,等着东元王的回答。
皇帝看了东元王一眼,带着几分略有深意的眼神对着使臣说道:“东元王内心以国家大事为重,自然不会顾及自己的儿女私情,不过,皇兄虽日理万机,也为你日夜忧心,国家大事固然重要,但是成家娶妻也很重要啊,成家以后,就不必那么劳神了。”
果然,这一开一顺,像排演好的,摆明了是要安插人在自己身边,分掉自己的军权,果然不放心自己么?历史上权利纷争的戏码,多如牛毛,这一步是娶亲,下一步兵怕是要交出兵权,然后远远活在皇兄的眼皮底下,直到死去。可是皇兄啊皇兄,你只看得到你拿到了兵权,却不曾想,四周多豺狼虎豹之徒,突然换将领,兵将无法迅速相合,权利相扯,军令难达,拖拉怠滞,无非是将国家送入狼口虎穴,到时候生灵涂炭,万人唾骂,你做皇帝有何意义?李子骞依然不露出任何神色,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多谢皇兄关心。”
许多贵族女子听罢,身体一松,觉得万念俱灰,这不就是,婉转的拒绝吗?
皇帝面色一僵,望向太后,太后看着另一使臣,嘴角勾了勾,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拿起一杯茶喝了两口:“都说举贤不避亲,哀家这里倒是有几个好的,你看见哪个中意的,哀家自会亲自为你们操持婚宴。”
贵族女子们忽然又来了精神,听着东元王的回答。
李子骞依然闻风不动,双唇一开一闭,似是而非的回答道:“多谢母后费心。”
气氛极为尴尬,李泓璿捏着酒杯,一言不发,多年来,只听得各种各样的信息,东元王大破几十万敌军,东元王又让某某国家归顺我大泽,东元王丰神俊朗引得某某国公主青睐……连这些使臣,不过是东元王的手下败将,臣服于大泽不过是因为大泽有东元王。所以自己苦心孤诣多年的朝政,焚膏继晷,废寝忘食的批阅奏章,还是有那么多老不死的大臣天天上奏批评,不听,就动不动就说要告老还乡作为要挟,或者暗地里说,东元王在,绝不会如此。宫人们在墙角永远窃窃私语的对象就是东元王,东元王,东元王。
朕听腻了。
天空中忽然放起了烟花,多么喜泰和乐的样子。这宴席间暗流涌动,这表象其乐融融。
既然你想要我的兵权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要,存了心的找这么些人,搭着演这出你以为是“指婚释兵权”的好戏。
烟花绽放之声响彻宫廷,照亮着面目闪烁不定的皇室众人和一大帮使臣。
烟花落尽之时,李子骞身前的席位突然落下来了一个人,那样幽冷深邃的面容,不辨男女。奇装异服,还有一大片红色的纸片(对没错,就我们的人民币,红色的毛爷爷)随着风到处飘散。
四周之人吓得四处逃散,不知是天仙下凡还是怪物降临。
“刺客!抓刺客!”一大帮侍卫跑了过来。
东元王看着刚好躺在自己怀里的人,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对着皇帝说道:“皇兄,多谢你送的这道佳肴,我带回去可好?”
皇帝的眼中各种神色在流转不定,最后点点头,说道:“好,既然东元王都说了,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你们退下。”
“多谢皇兄。”东元王把怀里的女子交给王安定,真是高,都直逼王安定。
太后悻悻看着烟花落尽,看着皇帝,这个人,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越来越难以捉摸了。挥了挥衣袖,捏着额头说道:“没想到皇帝还有这么一个惊喜,哀家真是佩服,哎,人老了就容易乏,哀家先行回宫。”这便是驱客之意了。皇帝也点点头,站起来对着群臣说道:“朕也乏了,咱们就此各行回去吧。”
夜色重重,看着坐在身边的天降之人,为什么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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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骞(qian第一声),欧阳昉(fang第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