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你快说说,怎么回事?王爷怎么回来了呢?”吴妈一脸喜色,倒是问出了她想问的问题。
清源抿嘴半晌,脸上喜色却退了一半,见问,才呐呐道:“我并没有亲眼看着王爷,是刚才侍卫总领从王爷院子里出来,叫我们都散了,只留了三四个人守着。我一问,才知道是王爷回来了,只是我看那侍卫总领的脸色很不好。因想着姑娘只怕还不知道,所以就来告诉姑娘了。”
这一席话说完,魏小双的身体早就僵在那里了。
正说着话,管家就已经跨过门槛进来了,见清源也在,倒是怔了怔,这才对着魏小双道:“姑娘,王爷请您过去。”
她蹙眉,不等人来请就直接去了尚宣的院子。看见门口果然只有三四个侍卫守着,见她进去也不拦着。
回头望望,来路上只有她一个人,穿过庭院,跨过门槛进了屋中,竟隐隐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点刺鼻,还有点点血腥的味道。她心中一惊,忙转过屏风进了内室。
站在珠帘之外的她,看清内室情形之后,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了,怎么、怎么会这样呢?
珠帘晃动,却挡不住她的视线。床头立着一人,她认得,是尚宣府上的侍卫总领。
见她进来,只看了她一眼,又俯身对着塌上的人道:“王爷,莫姑娘来了。”
就见塌上那人微微动了动身子,低弱的声音传来:“去……把雪水给她。”
那侍卫依言,在桌案上取了一个严实的瓷瓶,递给她道:“莫姑娘,这是极北的雪水,您收好。”
她并不接,却蹙眉挑帘进来:“师兄你这是怎么——”
话都没说完,在看清塌上的人之后,立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塌上的人面色惨白,消瘦了不止一圈,没盖被子,因为胸口缠着纱布,那纱布上都是鲜红的血迹,就他呼吸的功夫,胸口那里肉眼也能看见有血还在渗出来。
尚宣也看到了她,脸上勉强扯起一个笑容,话语宛若叹息:“心儿……我回来的可是时候么?你看,我带回来了你的雪水……你要的雪水……你的毒、可以解了。”
她不知所措,眼睛只知道盯着那一滩血红,那鲜艳的颜色在她眼里晃啊晃的,一恍神,一滴眼泪落下,却隐忍道:“师兄你——”
说了几个字,忽而说不下去了。还能说什么呢?他这一份情,明明白白的放在自己面前,纯纯澈澈的,没有半点杂质,好也罢,歹也罢,他都是只对自己的好。
刻意的忽视的这么多天,刻意的逃避了这多天,她逼自己埋首在医书里,假装看不见他的好,然后不断的提醒自己,人心都是会变的,日子长了,或许心意就变了,可是眼下看他这样狼狈的形容,却还只记挂着自己,她感动的无以复加,在他面前觉得说什么都不好了。
尚宣还能笑:“心儿,哭什么呢?傻丫头,我还没死呢……没事儿,只不过是失脚跌落了山崖,可是你师兄我功夫好啊,我又攀着岩壁上来了,不过是被岩石划破了胸膛,没事儿……不哭了啊。”
那侍卫总领此刻却眼圈红红的插话道:“莫姑娘,王爷这样,也不好叫人进来瞧瞧,更不能去请宫里的太医了,本就是病着谁也不见的,若是此刻王爷受伤的事传扬出去,那些不安分的人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事来呢!莫姑娘,你精了医术,不如,你替王爷看看吧!”
尚宣蹙眉斥道:“谁叫你多话了!出去!门口守着,不许放人进来!”
这一声低吼,胸腔震动,又渗出不少血来。
魏小双一惊,忙让他凝神静气,不可动怒了。
“他的话也没错。你这样确实不方便叫人进来医治,总是这样拖着也不好,倘若伤了胫骨或是发炎发烧护理不当的,此刻不觉什么,扛一扛也就过去了,可日后落下病根反倒不好了。你若信得过我,我替你看看如何?”她勉强一笑,看不到他的伤口到底如何,总免不了心生忧虑。
尚宣眉间有一丝不自在,却低眉道:“怎么……每次都是你麻烦替我包扎处理伤处呢?”他这意思,就是应允了。
她于是就洗净了手,将袖子挽起,轻轻伸手去解他胸口的纱布:“你每次受伤都是因为我,因此我原该是替你做这些事的,我并没有觉得这些是麻烦,反倒心中愧疚万分,若不替你做些事情,我恐怕自己都要悔死了。”
他的伤处已经完全袒露出来,因秋日有些凉意,遇见消毒的酒水碰触到肌肤,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不让手抖,身子却在微不可见的发抖,他的胸前,竟是那样的伤口。伤口从胸口一直蜿蜒到腹下,看着有点深,伤口的皮肉都外翻着,周围全是血,洒了些止血的伤药,可到底不管用。
忙秘密叫吴妈去取了她药房里的草药来。细细的替他抹在伤口处,这才好了些。
把那些狰狞的伤口一一处理妥当,瞧着也就不那么吓人了。
“你这伤口只因开始没有好好处理,才会有如今这副模样。你且安生躺着样十天半月的,等伤口结疤了,也就无大碍了。”她收拾好了,就叮嘱他注意休息。
尚宣此刻已感觉好了许多,不似之前那样疼入骨髓了,伤口处还有很清凉的感觉,听了她的话,因此笑道:“之前以为没什么,就随便处理你,如今你既嘱咐了我,那我就听你的,好好养着。只要心儿你在我身边,我一定不会有病根落下的。”
她一瞟眼,却想起之前看到的,不经意随口问道:“师兄,我看你身上,还有不少旧伤啊,有些好像还很严重啊,都是在战场上得来的吗?”
尚宣眸中划过一丝痛楚,微微苦笑:“那都是过去了,我都——忘记了。”
她见他脸色不好,心知是自己说错话了,忙又笑道:“师兄啊,这是我配的安眠丸,可保你一夜安睡什么烦心事儿都不用想的,也没什么副作用,你要不要试试啊?”
她看他,好像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自己又莽撞勾起他的伤心事,实在过意不去,才这样说的。
尚宣垂了眸光:“不必了。”
“那好,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你有事叫我。”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有种立即要逃走的感觉。
“心儿,这些天,你有没有想过我?”身后的话,让她身形一顿,再也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