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一双手忽然扶住了皇甫蔻的肩膀，将她从回忆中拉回思绪。皇甫蔻才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走到裔柃恺身前，几乎要撞着他。
赧然一笑，微微低下头，额头几乎要触着他的胸膛。余光瞥向侧身后，春儿夏儿依然站在会宾楼门口。皇甫蔻抬头，看着裔柃恺：“送我回去吗？”
勉强的热闹过后，只更衬托出心灵的孤寂冷清。这个时候，好希望有家人守在身旁。
裔柃恺回避了她的目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侧步让开，等她先行，跟在她侧后一步之遥。
相行一段，皇甫蔻停下，后退一步，与他并肩。仰脸，在昏暗中盯着他的眼眸，半是俏皮半是无赖：“不想一个人走在前面。”
总是一个人，会累的。
被喧嚣包围的寂静花园，皇甫蔻与裔柃恺并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过宋品轩，想起来太多，心总是堵得慌，想找一个发泄的端口。背负的东西太多，人容易疲劳，容易对未来没有希望。
小径转角，疏影横斜水清浅，水潭上漂浮着远处闪烁的灯火。这样独处的温馨，让皇甫蔻心底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贪恋。
“还有两个月，你想去哪儿？”当初和楼月华签下的卖身契，一百万两银子的限额，十九岁那年皇甫蔻就已经挣到了；十年时间的期限，还有两个月也快到了。看着现在的情形，分别怕已是不能避免。那，会是他们的分别吗？淡淡的惆怅袭上心头，露在眉间，只有在裔柃恺身边，她才能够完全展现自己，真情流露，不需要伪装。
“去江南。”裔柃恺居然难得的立即接口，语气不假思索，好像是早就计划好的一样。
他是不是，早就已经计划好了离开？也是啊，不过机缘凑巧下的救命之恩，两年多的时间，再大的恩情也足以还光了。
皇甫蔻黯然，伸手，轻轻摘下路旁一叶，飘然落地，仿佛是她的心。
即使她也早就有了这样分别的准备，可是经由他口说出来，为什么会让她难过？
裔柃恺忽然从身后轻轻揽住了皇甫蔻双肩，将她转身，面对着他。皇甫蔻不解的看着他，目光带着委屈和难过。
他脸上闪过一种奇怪的表情，仿佛是很为难，又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都准备好了，你，愿意跟我走吗？”
皇甫蔻的心有一刹那的停止跳动，恍然。
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原来，是她曾经想的那样。
猜想，和说出事实，是两码事。
即使一直都知道，也幻想过，可是当他直面说出，当她需要正面回答的时候，皇甫蔻还是有点不知所措了。
她愿意和他走吗？
她不知道。
潜意识里，她总有一种低人一等的自卑感。有哪个男人，能坦然接受自己妻子曾是一个烟花女子？
或许裔柃恺不介意，可是她却不能释怀，因为他对自己太好，所以才希望他能得到更大更好的幸福。她不希望在彼此心里留有阴影。
况且，自己爱他吗？皇甫蔻知道自己对他有依赖，喜欢呆在他身旁，可是这样的感觉，仿佛更像把他当作哥哥。
她愿意和他过一辈子，可是，没有爱，他会幸福吗？
迷惑了。
“小蔻？”裔柃恺低声询问，眼里闪烁着难得的焦急和不安，语气是一种不确定的疼痛。
让她心疼。
柔柔微笑，释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是反过来说，给别人他想要的，是不是更为恰当？谁都不能干涉他人的想法，只要他觉得幸福就好，只要是他需要的就好。
况且，被爱是幸福。这对她，难道不是一条好归路吗？
“好啊。”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轻轻投入他的怀抱。有一点僵硬和不自然，但是温暖荡漾。
以后，总要习惯的吧。
裔柃恺不言语，只是将她紧紧地拥住，力道和微微的颤抖，让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如何的在意啊。
气氛有一点暧昧。嗅着他怀里干净好闻的味道，感觉体温一点一点上升。强迫的拥抱，曾经有过，但是那只让她觉得嫌恶恶心。而裔柃恺，却是她最有安全感的港湾。
皇甫蔻知道，不管何时，他都会在她身边。
她的归宿。
仰起脸，看着他刚毅的线条，只有她才能读懂里面的柔情。裔柃恺微微松开手，却依然没舍得放开，低头，出神的凝望。
暗香浮动，月色如薄纱，在树叶间流泻开来，撒落一身浮华，朦胧美让意识开始涣散。
看着裔柃恺的眼睛，如磁铁牢牢吸引着她，那样渴望和隐忍，让啊感觉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轻轻的挣扎，但是这一次，裔柃恺却没有退让，反而更紧地将她禁锢在臂弯。
喉头一阵发涩，嘴唇有干裂的感觉，皇甫蔻下意识的轻咬住了下唇瓣，低头，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额头温暖的气息越来越近，随着呼吸一波波袭来，如水波一样泛滥开去。裔柃恺轻轻用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月光柔和清亮，裔柃恺的目光一如月色，像一个咒语，把皇甫蔻笼罩。
裔柃恺慢慢低头，皇甫蔻的头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心底是抗拒这个吻的。因为是第一次，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我啊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样的吻是不道德的。
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若是其他人，她必然不假以颜色；可是这是裔大哥，是她刚刚决定追随一生的裔大哥。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皇甫蔻心中呐喊，终于，在裔柃恺的唇即将落在唇上的时候，两个字艰难而无意识的说出：“不要。”带着祈求和不安。
声音是那么的低，几乎连她自己都要听不到。
裔柃恺一顿，终于，深深地一个长呼吸，抬头，将唇印在她眉间的粉色桃花上。
如蜻蜓点水。
裔柃恺放开她：“我送你回去。”
皇甫蔻心里一阵轻松，带着淡淡的不安和愧疚。微笑点头，带着一点娇羞。
裔大哥是个好人。以后，她会一点一点学习，慢慢适应身份和心态的变化。
给啊点时间。
小径幽远寂静，这条路，几年的时间里她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很多趟。但是今天，因为这样的并肩而行，忽然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看到了自己的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