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就进去避避雨吧!”
“多谢大叔,这区区几滴雨算得了什么,小生决不会进船,断不会坏了姑娘名声。”
老者故意作压低声音的样子,其实他们的谈话却是一字不落的进了白素贞的耳里。
“你这相公傻啊,船内的姑娘何等美貌,又不是山洪野兽,叫你避雨你还一再推脱。”
许仙施施然一笑,心想自己虽不是什么圣贤,这点礼节自己还是知道的,男女共处一室终归会落人口实。既然自己无意于高攀这位像仙女一般的姑娘,又何必自寻烦恼。许仙淡然的看着老者,微笑。
“大叔有所不知,我是否进去避雨无关乎姑娘相貌的美丑,只在乎一个礼字。大叔这许久怎还不靠岸?”
老者叹了口气,这呆子惹人又气又怜,看来白蛇是遇到对头了。
“马上就到了,相公莫急。”
这白蛇见这书生不似别的登徒浪子般,是又急又爱,眨眼间纤纤玉手里多了把白色画牡丹的油纸伞。掀开红纱帐,白素贞撑着伞从船舱内缓缓走出,走至许仙的面前,将伞慢慢抬高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眼里满是温和的笑意,轻启朱唇:
“许相公不愧是读过圣贤书的,小女子佩服。不如我将这把伞借于许相公避雨用。”
“多谢白姑娘美意,只是我与姑娘萍水相逢,又不知如何还姑娘的雨伞,还是不借的好。这雨是不妨事的。”
这许仙面对此等美女既不失魂落魄也不面红耳赤,那定力不容想像,要么是心有所属,要么是无能,否则真是奇也。
“许相公不怕淋雨,可这药也不能陪着相公淋。我家就在城外西南方向的白府,你哪日有空送来便是。”
“那便多谢姑娘了,改日小生定来还伞。”
许仙看了一眼怀里有些微湿的药,接过白素贞手里的伞,只是白素贞并未带多余的伞,两人便在一把伞下,许仙将伞尽可能遮住白素贞,又不敢靠白素贞太近,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在雨里。白素贞心中一阵感动,却又不满足于这小小的进步。略施法术,这船便在湖面上动荡起来,白素贞似脚下未踩稳,一把扶着许仙,两人却双双落入水中。
许仙是不会游水的,水没入他的口里,鼻里,耳朵里,很难受,可是手的另一段却被白素贞紧紧握住。许仙在水里睁不开眼睛,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只觉嘴唇上袭来一阵冰凉柔软的触感,勉强挣扎着睁开眼却看到白素贞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近在咫尺。许仙心里一阵慌乱,有羞愧,紧张,意外,还有气愤…
本能告诉许仙一把推开了面前的白素贞,他的初吻没了,是给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人,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倾国倾城的女人,他以为她是端庄的,大方得体的。来不及多想,许仙感觉自己快要被水逼得窒息了。白素贞被他一把推开本来气愤不已,还没人能逃过她的温柔乡。可看到他快送命,终究又心软了下来,一把拉住下沉的许仙游上了岸。残留的意识却让许仙想离她远一点,她的美貌确是对付男人的致命武器,可是许仙不一样,他对人的样貌不论美丑,皆是平等对待,更不会因为她的绝美就像那些凡夫俗子一般失魂落魄,这一生若不能找到心仪的那个人,便任一个贤惠的女子终其一生。
白素贞心中不管有多恼,面上却是温婉一笑,她终究逃不掉对他的情愫,他又怎知自己找了他多久,他只当自己是见了一面的美貌路人,他只当自己是唐突吻他不知羞耻的女子。
“许相公你是误会了,刚才小女子看相公不会游水,怕相公有性命之忧,才用嘴灌气。”
许仙听后一阵羞愧,一阵感激,一阵愁苦,这些情绪全都落入白蛇的心里,这个呆子越看越可爱。
“多谢白姑娘的救命之恩,只是如此毁了姑娘的清白,你教许仙如何心安?你这样做如何值得?”
“观音大士告诫世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能救人一命又何须在乎那些世俗?”
许仙看到白蛇眼里真挚的感情,感动万分,同时又佩服白素贞的善良。
“姑娘不光有美丽的容貌,却还有这般善良的心肠,许仙钦佩。只可是这关乎到姑娘的名声,这如何是好?小生会想办法给姑娘一个交代的,小生并非不负责之人。”
白素贞看到他眼底对她的认同,同样也看到了他深深的为难,这个呆子怕也只有先用“责任”二字困住。
白素贞做委屈难为情状别过头去,许仙一见姑娘如此,自知从古至今男女授受不亲,女子名节堪比命重。许仙心中一阵慌乱,见天色已晚。
“姑娘,我许仙对你定有交代,天色不早还请姑娘早些回家才好,他日小生再登门赔罪。”
许仙看着白素贞随着老者离去,这才给病人送药去,心中却是惆怅万分。
直至天黑许仙才满腹心事回到了药店,掌柜的已经回去歇着了,城术已经准备关门了。
“许仙,去送个药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许仙也不像往日那样温和的笑了,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声便离开了店里回到了姐姐家。远远看到家里灯火尚且亮着,才想起姐姐姐夫还在家里等他回来吃饭,可是肚子可能被满腹的心事填满,如何还吃的下饭?老天,你究竟让许仙我怎么对人家负责啊?
推开小院虚掩的门,许仙低着头一声不吭进了屋。姐姐一眼便看到浑身湿透的许仙,不禁有些生气,这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许仙,你怎么身上都湿了?下雨怎么就不知道带把伞?赶紧进屋换身衣服。”
许仙冲着姐姐勉强一笑,似乎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姐姐看他脸色苍白没有生气的样子,仔细一打量原来这许仙手里还拿着把白色雨伞,不禁纳闷又是一阵无名火。
“你拿着伞怎么还把身上打湿了?你是存心让你姐姐我操心的吗?”
许仙不想让姐姐担心,那满腹的心事只能自己一人担着,却又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去对面送药,不小心掉进了湖里才把身上打湿的,幸好后来被一个姑娘救了。”
“快进屋里换衣服,不要感冒了。你说你怎么就掉进了湖里?你又不会游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父母交代啊?改日我定去向救你的人道谢,你先进屋换衣服,我去给你熬姜汤。”
姐姐一阵唠叨,让许仙听着却是那么的窝心。
许仙换了身干净衣物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冷,将自己埋在被窝里,脑子里却不断那个心事如何了断。朦朦脓脓,许仙觉得自己还是好冷,想起来却浑身无力,好像听到姐姐在焦急的叫着自己的名字,想开口回答,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原来许仙淋雨受了寒气心中又被白素贞一事一压,抵抗力减弱感染了风寒。
白素贞用法力感应到许仙的处境,心中一阵焦急,只得骂了声“呆子”。却又借机用法力进入了许仙的梦里。
许仙喝了姐姐喂的药又沉沉的睡去,这两日梦魇不断的折磨他。许仙看到了断桥,断桥上站着一个女子,白衣飘飘,她的一颦一笑皆美若天仙,她的嘴角漾开一个淡雅的笑容。
“许仙,你还好吗?”
梦里的许仙不似先前那般淡然,一想到自己对她要负责任,便是觉得自己羞于见她。
“白姑娘……我……”
“许相公,我什么呀?”
“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做啊?我该如何对你负责啊?”
“女子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你娶我不就好了吗?”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我不够美丽?我不够好?还是我不够温柔?还是许相公根本就是讨厌我?”
“不,当然不是。只是我自觉一个小小书生如何配得上姑娘?更何况我们并无感情。”
“许相公,我家中已无父母,唯有一姐妹小青相伴,今生只愿得一人疼惜依靠足以,并无门第之见。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若不能嫁于许相公,小女子羞于面对世人,只能一死了之。”
只见白素贞在许仙的面前渐渐化去。
“不要,白姑娘……”
许仙心急一条人命绝不可因为他如此断送,这一喊却把端药进来的姐姐着实吓了一跳。
“许仙,你怎么了?谁是白姑娘?”
许仙听到姐姐的声音,坐了起来才知是一场梦,不觉送了口气,在额头上抹了把冷汗。
“白姑娘便是救了我的姑娘。”
“她家住在何处?改日我们一定要登门道谢,不过你在梦中也喊着她的名字,莫不是喜欢上她了?”
“姐姐切莫乱说,她是一个富贵家的大家闺秀又怎是我一个药店学徒高攀的了的。”
这是喜欢吗?为什么自己做梦也会梦到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喜欢?
姐姐八成是觉得这呆弟弟可能对那白姑娘有意思了,她拍了拍绣着祥云的蓝色绸缎的衣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一听对方是个大家闺秀,自己的弟弟哪有不好的。她怎知自己的弟弟心里压着的事,得意的说:
“药店学徒怎么了?你要相貌有相貌,要学识有学识,要能耐有看病治人的能耐,配得上你的也只能是大家闺秀。”
许仙笑着摇头,做了这个梦便觉得轻松不少,好像难题迎刃而解了,可是自己真的爱她吗?真的会娶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