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棱角分明的脸因为刚才我的举动而微侧到一边,零碎的长发在两旁落下,遮住了他的表情。
我的肩上挂着他刚刚披上的外套,白得像雪。
于是,我很有骨气的把温暖的外套甩到地上,站起来,愤然离开。
“婉儿,”手腕上猛地一滞,凌风灭的动作永远那么敏捷,轻松的就牵制住了我离去的脚步。
“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如果当初我不带你走,你现在就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也不会变到现在,四不像的身份来——”
他越说我越火大,甩了几次手,想要把他的爪子甩下去,未果,只能干瞪着他乌黑的长发。
是我眼花了吗?怎么觉得,今天凌风灭的背景比以往要沧桑凄凉,孤寂而瘦弱,消瘦了不少。
究竟是我以前没好好记住他的身材,还是现在头昏眼花了?
“我,很抱歉,不过到现在,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我想保住你,所以,只有保住孩子,如果是个儿子,那么,你的地位就会巩固,他们,也就再也动不了你了,而我,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拥有你,就算是云离,也无法把你夺走——”凌风灭似乎在冷笑,使得空气的温度又低了几分。
“风破浪还没有告诉你么?他一直是我的人,当年若不是有他在你上官家和我里应外合,纵横官场多年的上官家族,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我灭门,说起来,也不过是两年的时间啊。”
我皱眉,凌风灭这么说,无非就是想断绝我对风破浪的最后一分好感。
他慢慢松开手,任我离开,一个人静坐在那个窗口边,久久不曾离去。
后来,薇姨才跟我解释,原来那几天,凌风灭的政局发生了不小的动荡,他连忙回去主持大局,十几年来的心血的差一点毁于一旦,尽管最后挽救了回来,但是损失还是够他折腾一段时间了。
而,发起这场动荡的人,不用说,是凌云离。
凌云离真的生气了。
听说我消失后,他在外界发疯一样找我,可惜,江湖上各道消息由风破浪把持,他查不到任何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那段时日,他简直成了魔鬼。
而,薇姨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已经是九个月的身孕,临盆在即,只是呆呆的望着窗口。
记得被凌云离带走的那一日,我曾用口型对他说了四个字,但是从不曾,像小时候那般唤他云离。
我用唇语说,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在他眼里,这四个字,任凭谁说,都不该是上官妍说出来,所以,他才会那么失态。
我那么任性,像极了小时候的上官妍,赌气的不叫他的名字,可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就算我不任性,不赌气,乖乖叫他名字,凌云离也听不到了。
稳定了局面,凌风灭立刻马不停蹄的赶来,仿佛怕我会消失,随他一起归来的,还有风破浪。
怀孕四个月的孕妇是很容易焦躁的,为了安抚我的情绪,他们比谁都要殷勤,我则不客气的全收。
我突然很想凌云离,凌风灭宠溺我,顺从我,对我的什么话都唯命是从,可是除了他的消息,我再也没有凌云离的半点消息。
突然很想知道,他在干什么,现在怎么样了。
我到现在,还记得他所说的话,江山我要,妍儿也必不可少。
当初说的时候是多么的自信满满,可现在,怎么就事与愿违了?
我还是小看了凌风灭,也小看了风破浪,更不要说,他们两个联手了。
两位绝代风华的大帅哥在我的魔爪之下被百般的摧残蹂躏,风破浪还好,只是有苦不能言,而凌风灭,原本就日渐憔悴的身形越发的消瘦,看来凌云离给他施加的压力不小。
他想做个标准的父亲,对我前后的态度截然相反,想起来最初对他的印象,跟现在完全不能比拟,如果真如薇姨所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唯一的血脉,那他对我从厌恶到宠爱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事情是不是太巧了点?
巧到,我无法相信。
再过一段时间,肚子又大了些,偶尔也会有胎动,小家伙的肆意妄为令我极不舒服,常常半夜让我痛醒,然后就别想继续睡了。
如果胎动的时候凌风灭在旁边,他就会笑得特别傻,一直勾着嘴角,然后把自己的爪子放到我的肚皮上,感受掌心下生命的印迹。
他笑起来很好看,这是不能否认的,可是笑那么久,我都替他感到乏力。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鼓着脸努力把他的爪子移下去。
一时恍惚,我竟然不自觉的幻想,如果凌云离看到这幅画面,会不会直接就拿把菜刀把我们都给砍了。
和凌风灭相反,风破浪倒是越来越落寞,和我说的话也越来越少,到最后,经常几天才和我蹦出一句寒碜的话来,搞得气氛僵硬。
我真该庆幸我哑巴了,不然又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来。
武林中,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俗死人的大会,名字就不说了,反正用头发丝都能想得到。
就在那XX大会中,风破浪是主角,盛气凌云的坐在宝座上,颇有王者风范的气度,面不改色的看着擂台上的比试。
比试完毕后的最后一名胜利者,将会和他进行决斗,争夺武林盟主的位置。
本来凌风灭是不想带我看的,一是因为天气寒冷,怕我冻着,二是怕我被场面的血腥吓到。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立刻来了兴致,酝酿了一天的情绪跟他硬碰硬,最后他在我的威胁之下屈服。
确切来说,是对我肚子里的血脉无奈。
在附近的阁楼,他专门找了一个最好的位置,我一如当年,披着白色的狐裘,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暖炉,站在栏杆边眺望,好景尽收眼底。
镇定的风破浪在擂台边沿的专座上看着比赛,突然斜过头,箭一样的目光朝我射来。
擂台上,一人输得很惨,先是手臂被齐齐削断,然后被人斩飞头颅。
可惜,我还没有看到那人的头颅是如何飞出去的,身后伸出的大手轻轻地捂住了我的眼睛。
指骨修长,皮肤细腻而温暖。
接着,凌风灭的声音温和地响起:“别看,会做噩梦的。”
我想问他,那你当年灭了上官家那么多人,也不怕做恶梦?
等到他肯把手放下来,擂台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只有血迹依旧触目惊心,我看着有点反胃。
“早说不来了,看,手那么凉,是不是冻着了?”他轻轻拉起我微凉的左手,捂在掌心,关切的问道。
我摇摇头。
说实话,我是想看风破浪的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