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这种大家族里培养出来的女子,精的跟狐狸似的。她看人很毒的,打进了这屋子,看见苏青瓷第一眼,她就隐隐觉着侄女和先前有些不同。一番交谈接触下来,更是坐实了她的猜疑。
苏青瓷的变化实在是太明显了,哪里还有往日怯懦胆小的模样。从前她连正视她,大声和她说话都不敢,缩着小身子还会害怕的颤抖。可今天,她的神色变了,不再躲闪,甚至还散发着滔天的杀意,令人胆颤。
以她多年当家主母识人的经验,一个人是不可能在短期内做出这样大的改变的,甚至连原来的性子都变了。然而,她瞪大了眼珠,将苏青瓷里里外外打量了个遍,也没能觉察出什么猫腻来。
于是,她当机立断,临时做了一个决定。“青瓷啊!你看,你也快及笄了,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实在是不方便。大舅母预备着给你再挑几个人来服侍你,你看怎么样?”
既然一时半会儿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那么,就从内部打入,派人好好盯着这丫头。一旦让她揪出什么来,定然饶不了她。
苏青瓷很清楚,自己今日的一番言行举止,落在孙氏等人眼里,必定会引起她们的怀疑。索性,她并不怕她们怀疑什么。
魂穿,这事就算说破天,也不会有人愿意相信。她自己都不愿相信,何况是封建迷信的古人。如今,她占着苏青瓷的身体,又携带着原身的记忆。唯一的不同便是她再也不会过原身委曲求全,含泪隐忍的生活了。
想要在她身边的人里动手脚,也要看孙氏有没有这个本事。到时候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心中冷笑,既然入戏了,就该演一出热热闹闹的戏不是吗?
远山眉微微蹙起,苏青瓷瞳孔中闪过一丝惊慌,恰巧被孙氏瞧见,狼狈不安的掩饰,不情愿道:“舅母心疼侄女,本不该推辞。只是青瓷已经习惯了莲儿一个人服侍,院中没多少事务,莲儿也忙得过来。实在不用再添人过来,叫大舅母劳累!”
她孙氏心中冷哼,她可是瞧得清清楚楚,苏青瓷的惊慌掩饰,恰恰证明了她心里有鬼。如此,她更要趁早出手。
眼神暗了暗,孙氏严词道:“这怎么行,瓷儿你在我府上,那和芙儿筝儿一众的柳府小姐们就是一样的地位,一样的待遇。舅母原先不知情,不知道你院里的婢女下人被遣了出去。现在知道了,怎么能坐视不理。没的叫人以为我这个当家主母苛待侄女来着!”
她说的煞有介事,好似苏青瓷原先真的和柳家的小姐们是一样的待遇。好似苏青瓷眼下的凄惨不过是她这几日的疏忽。
“舅母,真的不用了,莲儿她——”
孙氏见她还想推脱,毫不犹豫的打断她:“莲儿那丫头,我看着就觉得不中用。这主子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她却好好的,也不知道向我汇报。要不是你舍不得想留她,我早给她痛打一顿撵出府去。如今,虽饶了她性命,惩罚却是不能少的。罚她只许在你院你干粗活,不必近身侍奉了,舅母另派好的来服侍你!”
旧事重提,孙氏阴冷冷的扫一眼莲儿。这主仆两人,她早晚要除去,首先就要从这丫头下手。没了莲儿这个帮手,看苏青瓷一个人势单力薄翻得出什么浪来!
苏青瓷眸光一冷,孙氏今天是第二次对莲儿出手。看来是打算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拔出,留她孤身一人,势单力薄,无力回天。
看来她真的要早日强大起来,不然她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孙氏想对她出手,她便先下手为强。
一阵咳嗽,苏青瓷有意无意的倒进孙氏怀里。咳嗽是真的,但是咳出血来是她事先准备的,她早料到孙氏会来,让莲儿将柳府苛待前将军府嫡女,伙同外人逼迫外甥女给人当妾的消息传出去时,她顺便就让莲儿想法子弄了些类似血的液体。
苏青瓷倒在孙氏怀里哭诉道:“舅母要把莲儿遣走,这不是要了青瓷的命吗?青瓷性子软弱,身体又不好,身边连一个体己的人都没有。就更架不住底下的人,舅母给我挑的那些个婢子嬷嬷,万一和以前一样,都是些见高踩低,心思歹毒的恶奴。舅母离得那样远,我只怕想求救都不行。青瓷实在是害怕!”
孙氏瞧着自己名贵的衣服被苏青瓷又是揉捏,又是抹眼泪。一阵心疼。忍不住想一把推开怀里的贱丫头,脏死了,浑身都是药味,又是血,又是眼泪,居然还敢用她的脏手碰她名贵的衣服,真是晦气。
“青瓷放心,舅母挑的人,绝对错不了。她们绝对会好好伺候你,绝对不敢以下犯上!”孙氏欠了欠身子,离苏青瓷远一点。不耐烦的保证道。
“那她们如果欺上瞒下,合起伙来欺负我怎么办?”苏青瓷继续扒在她怀里不走,可怜兮兮的询问。
“那你就告诉舅母,舅母一定不饶她们!”
“可是谁替我去告诉舅母呢?青瓷现在身上有伤,下不了床。莲儿又被她们支走,青瓷就是有一肚子的苦水也没人可以说。以前还有莲儿在我身边拼命护着我,现在连莲儿都不在了。青瓷也不想再活了!”继续哭,继续咳嗽,仿佛随时都要断气一般。
孙氏被她咳得心惊胆战,眉头紧锁,始终不愿松口。莲儿一见她家小姐暗中给她使了一个眼色,机灵的一个劲步就窜到孙氏跟前,猛地跪下请罪道:“求夫人可怜小姐,莲儿保证,以后一定保护好小姐。决不让府里的恶奴欺负了小姐。奴婢愿减一年的薪资,也愿意干粗活,只求还近身侍奉小姐!”
苏青瓷心中一阵心疼,莲儿这丫头忠心,她知道。只是为她做到这一步,哪怕她为的是原本的苏青瓷,她这个后来居者看着都会心疼。她和采儿,为了她们姐弟俩,在柳府委屈求生,受尽欺凌。却从未抱怨过一句。
苏青瓷,这份情,我会替你还的。替苏家还!无论是莲儿,采儿,奶娘。还是那个从未见过她,单凭一封信就肯为她出头,上书弹劾柳府的王御史。
考虑到柳老太爷有可能会派人过来探问苏青瓷的病情,孙氏觉着不能做得太明显,招来苏青瓷的怨恨。万一她向老太爷告状,就不好了。毕竟现在柳府真正主事的还是柳老尚书大人。
孙氏咬咬牙,松口道:“既如此,莲儿留下,帮着近身服侍你。扣一年的薪资,至于粗重活——”
“大舅母!”苏青瓷迅速打断她的话。她可不会让孙氏说出完惩罚莲儿的话,当即接了她的话道:“谢谢大舅母,舅母放心,如果再有恶奴胆敢以上犯下,欺负我。我一定打杀了她们,不给舅母丢脸!好不好?”
苏青瓷说完,缓缓退出孙氏怀里,趴着身子躺好。她这是变相的给孙氏下套,当着众人的面,她可是说的很清楚。那么接下来,孙氏派来的人如果手脚不干净,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孙氏点头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清楚。总感觉被人算计了一般。不过,一想到成功将人安排进苏青瓷身边,她就安了心,量她也翻不出什么波浪来。想避了风头,过一个月左右再收拾她。
孙氏被老太爷匆匆召走了,她走后,苏青瓷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微笑。她还以为孙氏有多厉害,有多聪明呢?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