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被老将军与老夫人捧在手心里的许家嫡长女许长风,城中人也无人不“尊敬有加”。据许长风容貌秀美,但这性情却是十个小子也比不上她一个野。打架,喝酒,赌博,甚至逛花楼,女孩子没干过的她都干过,女孩子干过的她都没干过。长风如今十六岁了却无人敢提亲,试问谁敢娶一个连女工也不会的纯爷们儿呢?长风一点儿不急,老将军与老夫人却急了,虽说他们存了把长风丫头在身边再留几年的私心,但总不能耽误了孙女的终身大事吧!但找个敢娶长风的正常男人确实不容易啊!于是老夫妇俩决定改造长风。
长风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不学出点名堂,爷爷奶奶是不会放自己自由的,只得用心学了。长风倒也聪明,在几天的教习下,进步突出。爷爷奶奶看长风弹得像模像样,十分高兴,便准了长风一天的假期,至于她在外如何疯闹,只要不惹出大麻烦,便随她去了。
未拉央街位于杭州城中央,邻水而建。是杭州最繁华的的街道,可容五辆马车并排行走。街道旁是各色各样的茶馆,酒楼,布庄……街上叫买声此起彼伏,弥漫着一种各色食物的混合香气。
一位风流的公子哥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中央,身后还跟着一个模样清秀,身量小巧的书童。只见这公子身穿一套领口袖口绣着金色花纹的雪白长衫,腰间系着一紫色香囊,一头墨发用一根玉簪别起,只留下鬓前两缕垂在脸侧,更显出尘风流。公子一双杏目似盛着一汪滟滟春水,时不时向路边的姑娘眨眨眼,赢得姑娘们一阵脸红,纷纷回送秋波。
正当许长风玩的尽兴时,身后的小眉实在是忍不住了,轻轻拉了一下长风的衣摆,轻道:“小姐!”长风挑了挑纤长的眉,向小眉勾起一抹邪邪的笑。小眉立马低头,红了脸,诺诺道:“知道了,少爷。”长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挑起了小眉的下巴:“这才对嘛,小娘子!”小眉被那笑晃瞎了眼,又不争气的红了脸。待小眉回过神,长风已转身走了。小眉咬了咬牙:“又被小姐迷惑了!”
长风逛了一天,给爷爷买了一只紫玉砂壶,给奶奶买了一个雕着木兰花的精巧木簪,又让捏糖人的小贩按照弟弟的模样捏了一个糖人,准备哄哄弟弟。
暮色四合,灯火渐渐升起。杭州城没有宵禁,到了上依然很热闹,这未央街名字便是是取自诗经“夜未央”之句。
街上四处是买夜宵的小贩。夜宵很丰富,什么水晶丸子,馄饨,蒸饺,炸糕应有尽有。卖茶的摊子上,茶和热汤冒着腾腾热气。还有的小贩抓准了商机,摆了些投壶射箭的摊子,赢得人可以拿到奖品。路旁猜字谜的摊子前熙熙攘攘,叫好声片片。
长风突然邪邪的一笑,回头对累得直喘气的小眉说道:“小眉啊,你也累了一天了,你拿着东西回去给爷爷奶奶和长明,我去表小姐家坐坐啊!”
小眉想,小姐有些拳脚功夫防身,晚归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于是便放了心,如临大赦一般的跑回家了。
长风看见小眉走远了,便转身拐进了芝兰街,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夹杂着酒气迎面扑来,长风连打了几个喷嚏才看清了眼前的场景。路边站着的是一个个穿着暴露的姑娘,公子姑娘们的调笑声时时连带着丝竹声入耳。
长风没走几步,便被一个肥胖的老鸨住了,动弹不得。老鸨谄笑:“公子,到我们这看看吧,我们百花楼的姑娘可是全杭州最漂亮的~”长风使劲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爽快地给了她一锭银子,老鸨笑得更深了,回头大喊:“姑娘们,快来啊,这有个可俊的公子啊!”
长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群红红粉粉围住。姑娘们见这公子如此的俊,纷纷拉着她的衣袖,拽着她就往里面走,真是热情似火。长风也不推辞,摇着纸扇大笑着任由她们把自己往门里送。长风搂着左边姑娘的纤腰,亲了亲右边姑娘的脸“妹妹们,哥哥待会再陪你们!”长风邪邪勾起嘴角,眯了眯桃花眼,趁她们还没反应过来便溜了。
长风走到屋子角落处坐下,一边轻轻摇着纸扇,一边眯着眼打量四周。映目的是大片的红粉幔帐,在屋子的中央的台子上,几个身着轻纱的舞姬费力地扭动着小蛮腰,舞台两侧的是几个轻弹琵琶的歌女,琴声飘渺,歌声婉转如黄鹂。长风叹道:“轻歌曼舞,快哉!快哉!”
歌声渐渐停了,只见老鸨扭着水桶腰走上台,谄笑着道:“各位公子,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啊,今天是我们头牌忘机姑娘从良的日子!忘机姑娘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就是连天上的仙女也不及她半分。忘机姑娘可不是一般的青楼姑娘,她原先可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无奈家道中落,流落风尘。今天不知是哪位公子有幸帮忘机姑娘除了乐籍,抱得美人归啊?”
下面的一位浪荡公子哥坐不住了,喊道:“不让我们见见忘机姑娘,我们怎知你是不是在吹牛啊,万一花了银子,却买了个丑八怪可怎么办啊!”“是啊,是啊!”其他的公子哥附和道。
老鸨挥挥手中的帕子,笑道:“各位公子的顾虑奴家都考虑到了,一定让公子们亲眼见见忘机姑娘那赛过天仙的模样!”说罢拍拍手,只见一位身着水绿色抹胸纱衣的女子在身旁婢女的搀扶下款款走来。女子皓腕如雪,如削葱根的玉指轻轻搭在婢女的胳膊上。女子肤白赛雪,眉是远山青黛,一双杏目宛如星辰,唇似花瓣。但最特别的便是女子头上的一枝桃花。她的三千青丝不像一般女子那样用发簪的别起,而是用的那枝桃花,衬得她仿佛是桃林中的仙子,不染一丝尘世烟火气,可谓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但长风却注意到此女峨眉轻蹙,一股轻愁笼罩在眉目间,眸子干净如清泉,不是未经人事的娇憨天真,而是一种经历人生浮沉的通透。她微微扬起嘴角,嘲讽地看着台下叫嚷的人群。
“五百两!”一位公子叫道。
“哼!就五百两也想得到忘机姑娘!我出一千两!”一位面目猥琐,身材矮胖的暴发户喊道。
“一千二百两!”
“一千五百两!”
“一千八百两!”
“两千两!”
……
台上的忘机姑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被叫价的不是自己一样。
“五千两。”一个低沉声音从角落响起。
众人一惊,心想用三千两买忘机姑娘已是不一般的价钱了,居然有人敢出五千两天价!众人回头,喊价的是一个身穿白色华服约莫二十四五的青年男子,腰间束着金镶玉腰带,腰侧坠着一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墨玉,墨发用玉冠束起,留下薄薄的一层垂在肩上,为他整个人添了一分柔美。此人面如白玉,剑眉飞扬,斜插入鬓,眉下一双凤目波澜不惊,鼻若悬峰,嘴唇红润柔软,烛火勾出他好看的唇廓。这人就静静地坐在那儿轻笑着,让人觉得他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连那光线似乎都带了旖旎的味道。
站在另一边的长风嘲讽地撇了撇嘴,暗想:“亏此人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是一个整天只知道在青楼鬼混的衣冠禽兽!”
长风抬头看了看台上的忘机姑娘,只见她正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男子,眸中没有欣喜,没有愤恨,只有一股欲语还休的哀愁。
长风正纳闷时,听到老鸨笑眯眯地道:“各位公子可服气,那么忘机姑娘就让那位公子带走了。”
长风回过了神,暗暗下了决心,绝对要救忘机姑娘于水火!她猛地站了起来,大喊一声:“我不服!我出六千两!”说罢便挑衅地看了那喊价的男子一眼。那男子撇过头看了看长风,凤目微挑,似是有些吃惊,一勾嘴角,淡淡道:“七千两。”
长风气得满脸通红,伸出一个手指指着他:“你!”男子脸上的笑更深了。长风气得直想狠狠抽那人的脸,咬咬牙,绝对不能这样算了,喊道:“我出八千两!”众人倒抽一口气。
长风说罢又紧张地看着那男子,看那男子似乎没有再叫价下去的打算,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台上一脸吃惊的忘机姑娘,急切低保证:“忘机姑娘,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的!”又指着那男子补充道:“我一定比他对你好!”
忘机看着长风,噗地一声笑了:“谢公子出手相助,奴家便跟你走罢。”
长风的眼都被忘机的绝美笑晃瞎了。长风走上台子,急切地牵起忘机的手,笑眯眯地道:“谁解乘舟寻范蠡,五湖烟水独忘机!忘机姑娘好名字啊!”
众人惊叹长风的才华,心想这小子与忘机倒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也便服了气。
长风拽过老鸨,耳语道:“明日傍晚之前我必定将银票送到。你放心,以我许府的名号定不会少你一文钱。”说罢,留下一脸震惊的老鸨,牵着忘机的手离开了。
角落里,与长风叫价的男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有意思。”
“云少爷,这……”男子身旁的随从墨青不解问道。
男子笑道:“无妨,一个丫头罢了,你去问问老鸨她是哪里人。”
“是。”墨青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