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是怎样生活的?或者说婴儿应该是怎样生活?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今天上午我应该找导师上交论文;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今天中午我应该去练习塑体瑜珈;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今天下午我应该练习近身肉搏术;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今天晚上我应该和爷爷共进每周一次的晚餐;如果……
可是现在,也只是剩下“如果”这两个字还残存在我脑海中了。
没有什么如果可以发生了,因为我现在是活生生的一个小婴儿,这在我度过两天三夜之后,终于下决心面对这个现实。
望着屋顶那根巨大的悬梁,想象着自己目前的形象,不知道长得有没有原来的好看,我的要求很低,只要别是让人见了吃不下饭的形象就可以。曾偷偷的确定了一下自己的性别,还好仍是女性,长长的吐了口气,起码避免了我产生性别心里障碍。唉,自从发现,一个堂堂成年人可以回溯成婴儿,我便承认了一句话:一切皆有可能。
对于目前的状态,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心中不由念起爷爷和勇叔,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我们是否还能再相逢?即使见面了又能否相识?爷爷,孙女对不住你,你能否挺住宝贝孙女不在了的打击?勇叔,我不在了,你还能习惯吧……
原来的那个我,又到了哪里?坠入了山涧,该是无生还的可能。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转生?这转生的速度是否太快了,好像一步到位。
关键是:我怎的还留有前世的所有记忆?转世不应该是格式化后空白的重新来过吗?
目前看到这里的人和物与我原本的认知看来是相差甚远,这里又到底是哪里?
虽然告诉自己,得面对现实,但是这个现实还是让我郁闷不已,好像上神打了个盹,恐龙消失了,又打了个盹,无辜的我被流放到了这里。当然,我也忠实的提醒自己:林杨,知足吧!转生到了这里,难道不比随着汽车一声爆炸,尸骨无存的好?
然而,郁闷是很有根据的。语言关大约是我首先需要挑战和解决的问题;再者无法正常的操控身体又是一个头痛的障碍,难道婴儿都是这样?还有,我只能发出“哇哇”或“呜呜”的声音,让我这个原本青春、健康、能言善道的博士生只能哑巴吃黄连。以上的问题都还罢了,最,最重要的是——吃饭问题。错了,是吃奶问题。无论,目前的我看起来是多么娇弱、可爱,但是,本婴儿有着纯正的二十五岁的健康心理。让我一日三餐食用单调流食,本就很是委屈,为了珍惜来之不易的二次生命,到也是可以忍耐,但是让我抱着女人的那个吃奶,这怎么做得到啊!
老天啊,您老人家睡醒了么?
眼前一黑,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视线,我收回焦距,定睛一看——好大一张脸!又是我才一睁眼便看到的那个粗鲁男。心中不由大叫:拜托!胡子不刮也就算了,好歹把鼻毛收拾了再来见客啊。还有没有天理,每次饭点就来倒人家胃口。
那个毫无自觉性的男人,将我抱起来,对着我的小脸一顿啃咬,哦,应当称之为亲吻,唉,我的初吻、二吻、三吻……
“喂!我生气了!快放下我!”我严肃的哇哇乱叫,但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反正我说什么都是哇哇叫,而他咕噜咕噜的说什么我也听不懂。
失败。
郁闷。
再这样本姑娘可就还原本色,哭给你看喽。亲我,还亲我,再亲我可就真哭了。
……
“哇~~~~~~”惊天动地的一声哭嚎。
然后我被成功转移到了一个温柔的怀抱。看了眼那个手足无措的粗鲁男,开心的说:“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翻译:小样,你以为姑奶奶是吃素的。)
那男人搭拉着脑袋,苦着张大脸,一双手来回搓着,嘴里小心翼翼的嘟囔着什么,看起来就好像被欺负了的小媳妇,不过实在是与他那五大三粗的形象格格不入,喜剧效果分外突出。
我顿时没控制住,咯咯笑出声来。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让我看到了勇叔的身影,没由来的亲切了很多。
男人眼睛一亮,宠爱的将我又抱回怀抱,轻轻摇晃着,做着各种鬼脸逗我笑。我心下一暖,鼻头却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冲动。这男人该是这幼小身体的父亲吧。
父亲,过了二十年后,我又有父亲了。
这小身躯的母亲,这几日都躺在床上,只有时让人伺候着半卧起来吃点流质的东西,根据我的分析,那日醒来见到一盆盆的血怕是她难产大出血的后果。这两日见她躺在床上,汤药不知喝了多少,面色仍如纸色。总让我极度担心她一睡过去便醒不过来。前生的记忆此时分外清晰,那时母亲便是在生下我后撒手轮寰,不由的让我愕然,难道我真是克亲的命?这让我对这个母亲愧疚不已,不时的害怕想象成真,心中总祈祷着她可以健康起来。
父亲将我交回一个微胖的夫人手中,然后踱步出了房门。我知道该是吃饭的时间了,这时父亲总是要先回避的。对这个微胖的女人我并不陌生,因为我俩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两天,她是我的奶娘。
记得第一次我和奶娘便是在一种紧张的气氛下战斗的,虽然我别的不会,但嚎啕的声响连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屋里都坐不住人,战斗是在我哭昏了过去后结束。我如愿以偿的喝到了小勺喂的奶。
现在看着她又开始宽衣解带,我想我的表情一定不好看——任谁那么哭,都是很费力的一件事。同时又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吃力的事,她还要次次都演练一遍?
“大妈啊,你就不能放过我啊,那个用勺子喂会少了我的肉吗?”我抗议的哇哇大叫,同时对她要抱我的动作拼命挣扎。虽然,我说的话奶娘听不懂,但是动作的寓意却很明确,她为难的看着我,嘴里小声嘟念着话,大约是在宽慰我,让我乖乖听话。
可是我不能买她的帐,这件事实在是太有挑战性了。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我憋着嘴,心想看来是难逃一哭了。
正在我要发作的时候,听见躺在床上的母亲说了句话,我被奶娘送到了她怀里。
她有些微凉的手抚摸着我的脸。我不由迎上了她的目光,看到的是一张憔悴的脸庞,深陷的面颊,忧郁的眼神,好像突然便听懂了她对我的喃喃细语:孩子,我的孩子,是为娘的不好,让你受苦了,可是你总是不愿吃奶可怎么办?要怎样你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没由来的,我心一颤,酸酸的感觉蔓延开来——原来被母亲疼爱着是这样的感觉。
对不起,都是女儿不好,害的您如今遭受这些个罪,但是,您一定要健康起来,一定啊!
屋外传来父亲询问的声音,奶娘抬眼看了看母亲,皱着眉应了句话。我猜想该是我不好好配合吃奶的问题。
这时,父亲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个一头大一头小的奇怪物件。他直径来到床前,对着母亲扬了扬那个东西,笑着说了句话,把那东西的大头握在手中挤压后放到奶碗里吸了点奶,然后抱起我,将那物件的小头放到我嘴边。我立刻明白了,这是个类似吸瓶样的东西,先将奶吸到它的大头容器里,再挤压到我嘴里。真是个伟大的父亲,我太爱你了!现在我也有想亲亲你的冲动了哦~
吃饱喝足,众人见我有点困了,便将我放到柔软的小篮中休息。透过微开的窗户,我看见了外面的天空,原来还是蓝天。
风倦倦的,云淡淡的,梦里仿若回到了五岁,在那开满山花的坡上,我赤足尽情的嬉戏。
别了,爷爷。
别了,勇叔。
别了,林扬。
别了,以前的世界。
只是,抬眼看看天还是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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