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虞书院里琴音靡靡。
我悠闲的坐在椅上,品着茶香,身边是正拨弄着古琴的黛娥师傅。天气很好心情亦好,不过,今天的黛娥师傅看起来则不太愉快,或者说是听起来不太愉快。瞧着她闷声不响的只一个劲的抚琴,琴音却泄露了她的情绪。
想了想,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黛师傅跟前,伸手覆上琴弦,琴音顿消,黛师傅猛的抬起眼眸,黑白分明的眸里分明是我惹到她的信号。
黛娥抿着唇没有说话,眼中却看向我仍旧按住弦的手,意思是:在我没发怒前识趣点,让开。
呵呵……我笑了起来,心中真是好奇是什么事让这奇女子的涵养抛到九霄?
黛娥皱眉正待发怒,张开的嘴却被我的话惊的张的更大,只是没了言语。
“那个不长眼的要娶了你去啊?”
说完,我看着眼前的冰美人迅速的结冰,然后定格不动。甚至一旁站立的妙语也惊呆了,站在那里愣愣的望着我。
猜对了?呵,我还真是毒嘴。
黛娥好像瞬间失去了气力,身子慢慢的垮塌下来,收回视线望向我身后的窗外,春季花香正浓,虞书院暗香流动。
妙语来回望着我和黛娥,而后叹口气,悄悄拉着怜人退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合上。
我走回几前,斟了杯茶,递到黛娥师傅手中。她双手接过,却不喝,只双手捧着,好像需要这茶带来的温度一般。
半晌,在我以为她不会对我说什么的时候,她轻轻吐出两个字。
尚书。
兵部尚书?我也有些惊讶,即便天子脚下权贵之人甚多,但是兵部尚书却只有一个,而且此人绝非是善与的角色。
“年过半百,眼力到还不错,懂得我们黛娥师傅是块美玉。他也不照照自己的尊容,这样的要求也好意思说出口,不怕侮了他的女神?”刻薄的话立刻冲出口中。
黛娥轻轻挑看了我一眼,有些被我的话逗笑的样子,但瞬间便收了笑意。
“他是在街上说的那些话吗?没回了他么?”我坐到她身侧。
“那种话怎么可以在众人面前说,当然是在我房里!”黛娥咬牙说道,“回了,可是……”
“可是他不听?那是当然了,能开口的要求,谁也不希望被回绝啊”
听我这么说黛娥师傅转过头来看着我,直盯的我发毛,她才问,或者是陈述:“笑笑,你有什么办法?”
这么快就看穿了?唉,我这功夫真是差太远了。
“达官贵人那么多,对黛师傅你有心的怕不在少数吧?”我斯理慢条的喝了口茶说道:“尚书未在众人面前说出来,真是帮了大忙,不然除了硬碰硬还真是不好收场,既然他有所顾忌,那我们不加以利用岂不是对不起他?以逸待劳,而后隔岸观火。”
“以逸待劳?”黛娥慢慢的重复着。
半晌,黛娥抬起头来对我说:“我懂了。隔岸观火!”
我微笑着看着眼前一亮的素洁美人,暗叹,即使太阳、月亮都没了,她的光彩仍旧可以吸引众人。其实我只是事不关己,看的比她清楚而已。
“笑儿,你真是我的知己,这么说是不是很奇怪?我足足大了你有十几岁,而你不过才是个六岁的丫头。”黛娥带着丝迷惑的又说:“不过,有时,就像现在看着你的眼睛,总觉得被深深的吸引,甚至有的时候觉得自己不如你。不过,你啊,还真是个小精灵鬼,呵呵……”
黛娥笑着望着我,带来一室春风,却惊得我一身凉——总有一天会被自己这爱卖弄的性子拖累死的。
不过,如同救下矽尤、栀柚一样,让我放任他们那样挣扎不出手相助,却是怎样也做不到。
“夫人,您过来了。小姐和黛师傅正在屋里学习琴韵。”怜人略高的声音传过来。
黛娥坐着没动,我却紧张的跳起来。
“你也有害怕的时候?”黛娥掩嘴而笑。
“嘘——想害死我啊,以后谁叫你黛师傅?”我没好气的复又坐下,不过是坐在古琴的跟前。
叩!叩!
“请进。”黛娥师傅冲我顽皮的吐吐舌头。
我不由一愣,第一次看到她做这样的表情,似乎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看来卸去了心中的枷锁,让她轻松极了。
“黛师傅。”娘亲缓步过来温柔的看着我们。自天转暖,娘的身子好了许多,这几日连不断的咳嗽都停了下来。
“娘,你怎么来了。”我还是有些担心,迎上前去。
“来瞧瞧你这顽劣子弟有没有好好听师傅的话。”娘轻轻戳了下我的额头,戏谑道。
双手护住额头,不满的吐吐舌头,忽的愣住,哦,搞半天刚才黛娥师傅那动作是学的我啊。
红梅姐服侍娘亲坐下,与黛娥师傅聊着我的近况。听到黛娥师傅对我的夸奖,娘不由的喜上眉梢。末了,居然让我抚琴听听。
呃……
我瞧瞧黛娥师傅,嘿,她倒是冷静。
好吗,抚就抚,听不下去可不是我的错。
叮当,叮当,叮叮当……
娘偷偷看眼一本正经倾听我弹琴的黛娥师傅,再看看制造魔音的我,再瞧瞧一旁面无表情的小丫头妙语,而后是怜人,最后无语的看天。
一曲终了。
娘站起身子,欲言又止。
黛娥师傅微微笑着也站起来,拉住娘亲的手,说道:“您不觉得笑儿已经进步了?”
“呃……”娘很是为难的思索着形容词。
“夫人,黛娥知道您对四小姐的期待。但是万事不可太过强求,笑儿的书画便就很好,您不可只一味瞧着她的短处。况且,您可能都没有笑儿那么熟知的音律呢。”
“哦?黛师傅何出此言?”娘停下脚步好奇的问道。连我都很是好奇,我这水平……汗颜,也可以叫做熟知音律?黛师傅,您即便是想在我娘跟前为我争光,也不能这么吹啊,那个,我都会不好意思地。
黛娥师傅微微笑着看着我们,说:“夫人,曲有悲欢,弹曲的人亦有,能知曲悲欢的不足为奇,略有浸淫音律的人都能辨出个二三分,但是能听懂弹曲人的悲欢的,又有几个?”
“弹曲人的悲欢?”娘转身瞧了瞧我,终笑了笑说:“是啊,能听懂人心声的又有几个呢。黛师傅,我就不叨扰了。”
“夫人慢走。”黛娥微福了福,算是送客。
待到娘亲的身影瞧不见了,黛娥才回过头瞧着我笑。
“陷我于不义。”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注意你的说话态度!”妙语立刻在旁不客气的对我吼道。
“注意你的说话态度!”怜人立刻像被蝎子蛰了一般冲妙语吼道。
呃,这个状况……
“黛师傅,我们下盘棋吧,好久没杀上一把了。”
.
午后,与黛娥师傅同吃过饭便告辞换男装偷偷跑到了西马巷,如府。
进了大门,大老远的栀柚瞧见我和怜人,就激动的一把甩开手中的书一蹦一跳的靠了过来,嚷嚷着:“笑,怎么好几日不过来,可想死我了!”
好几日不过来?还不是因为怜人说你想见我,为了鄙人的安全,只有放缓前来的时间。
见我不搭理他,栀柚绕到一旁的怜人身边,说:“笑,怜人,你们坐坐,我去给你们泡茶啊。”
“不用。栀柚,还是我来吧。”怜人拦住栀柚。
一身鸡皮,无事献殷勤,这小子肯定有什么阴谋,我略想想就下了定义,还是走为上,“咳!咳!那个,栀柚啊,其实我们还有事,这不就要走了。”
“你有个屁事啊。哦,不!不!您当然是有事了,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啊。是不是怜人姐姐?”栀柚转而攻向怜人。
怜人姐姐?恶寒,这小子连这都肯说出口了?安全第一,给怜人使个眼色,准备溜。
“其实是这样的……”栀柚一把拉住打算逃跑的我,“不许走!”
“那个,我是真的忙啊,还有课,还有课啊。”我使劲摔摔衣袖上吊着的爪子。
“真的。栀柚,小姐没有说谎,今天真是上课的时间。”怜人审时度势也开始帮腔。
“哼!哼!哼!哼!”栀柚撅着嘴。“哼!哼!哼!哼!”
“栀柚,我说你是不是得鼻炎了啊?”
“鼻炎?”栀柚好奇的看了看我。
“不然,你老是哼哼什么?”我很无辜的看着他。
看着他抬手想K我的样子,忙拦住他的手说:“我很忙,这就要走了。”
栀柚委屈的盯着我看,末了才喃喃的说:“好吧,你忙吧。我……我,自己来做好了。刚才是我不对。你走吧,我不能送你了。笑,再见。”
我想,我还真是个贱骨头,人家留我的时候,想跑,人家送我了,又开始有负罪感,不敢走了。呜呼哎哉!我这是什么别扭个性啊?!
三个小子,潇洒的走在道上,为首的腿脚不太利索,左腿明显短于右腿,不过却是他走的最是昂首挺胸,速度也是最快的,并且总不时的提醒后面的两个快点。
“喂!老大那小子呢?”我问道。
“他?不知道,一大早就跑出去了。”为首的栀柚答道,同时不忘提醒,“你俩快点,踩蚂蚁呢?”
靠!学我的话倒是快。谁知道你想干嘛啊,走的快不是跟自个过不去吗。
终于,我算是知道了自己的第六感是如此的可靠,而我明明知道却还来是多么的不理智!
这个臭小子,带我们来的地方居然就是传说中的青楼。名字倒是好听——桃居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