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这次月影所受的惊吓不小,怎么也睡不好,夜里反反复复地做噩梦,一会儿梦见父亲不要她了,一会儿梦见关强文惨死,一会儿又梦见扇儿受苦,自己被追杀……
好不容易熬到东方破晓,月影起身,独自走到院里。
夜雨微凉,天才刚刚放晴,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馨香。但月影却觉得好生凄凉,似乎就连那远天的晨曦之光也充满了悲怆。
近来发生了太多事情,早已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她真的好疲惫,不只是身体,更是心灵。
月影在小院中溜达着,心事满腹,愁思满怀。
“若早知道父王会因为皇后之事反映这么大,怎么都不肯原谅我,我怎么可能当着他的面去救皇后啊!那样的话父王就不会生气,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月影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可惜世上没有买后悔药的。
“我该如何脱身呢?按理说等待父王来救我是最好的选择,什么都不用做便可以脱险。但这样会不会让父王很为难?看样子父王和婵娟公主关系非凡,父王本就不肯原谅我,这样更加不会原谅我了吧!要是能逃出去就好了,但是这样风险很大,万一被抓回来下场一定会很惨!父王和婵娟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传说中婵娟公主貌美如花,多才多艺,是四大才女之一,父王只说救了她,但会是这么简单吗?为什么这么多年父王和母妃绝口不提婵娟公主,自己在‘红月别业’不出门不知天下事,现在倒好,形势相当被动了!还有泫泣宫宫主和婵娟公主是什么关系呢,能让他如此费尽心机得到的人不是爱之深,便是恨之切,但他到底是爱婵娟公主还是和婵娟公主有仇呢?看来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婵娟公主和父王、泫泣宫宫主是什么关系再做道理,绝不能贸然行事!”
不知不觉月影已经踱步到正堂门口,这应该就是宫主的居室了吧。门打开着,月影自外向内望去,只见外间里窗明几净,纤尘不染,摆设精巧雅致,没想到泫泣宫宫主那么蛇蝎心肠的一个人,品位倒还不俗!
内间的光景倒是看不到,不过这么早就开着门,难道宫主已经起身了?
虽然很想去找宫主问问关于婵娟公主的事,但是月影惧怕宫主的威严,不敢敲门进去,同时也害怕见到宫主,起码她是相当惧怕宫主的那只“宠物”的。
且说月影心中正矛盾,拿不准主意到底要不要见宫主,在门口反复徘徊之际,只听里面问道:“谁在外面?”
正是宫主的声音,这下想不进去也得进去了!
“是我,宫主!”月影硬着头皮答道,此时她的心“怦怦”直跳,紧张异常。
“夕月公主?”那声音很是诧异。
“进来吧!”说话时,泫泣宫宫主已经来到月影面前,月影猛抬头看见宫主,吓得不由自主的一哆嗦,然而此时由不得她退缩,她只好硬着头皮跟宫主走了进来。
“昨晚没睡好吗?黑圆圈都出来了!”宫主上下打量着月影,“你哭过了?眼睛那样红肿!”
“可能是之前月影中了双重迷药昏睡的太久了,所以不思睡眠,晚上休息的不踏实!”月影为自己找了个颇为合理的理由。
“是吗?是因为睡多了所以晚上点着灯都睡不着,还总做恶梦吗?”宫主问道。
月影对宫主犀利的言语相当气愤,但并未答话。
“昨晚吓到你了?”宫主接着问道。
被宫主这样无情的揭露,就算她再好面子也由不得不承认了,于是月影愤愤地说道:“宫主昨晚不就是有意吓唬月影的吗?若我说不害怕,宫主岂不是会很失望?”
“黔王之女果然不一般,有点意思!”宫主称赞道,“你这么早在门口反复徘徊,鬼鬼祟祟的所为何事啊?”
宫主措辞可真刁钻,怎么叫鬼鬼祟祟?月影相当不满,然而却不敢有所表露,只说道:“特来拜见宫主,请宫主赐教!”
“你想知道什么?”宫主问。
“想知道关于婵娟公主之事,您和婵娟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月影仗着胆子问道。
宫主叹了一口气,眼神黯淡了很多,整个人陷入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之中。月影看得心经肉跳,生怕惹怒了宫主,他又不知道要怎么作弄自己!
许久,宫主开口道:“说来也许你不会懂,总有些人只需一眼,便注定一世的相思流离。”
宫主又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竹林深处,倩影独立。叶落黄花,乱红遍地。多想与你相守相依,不弃不离!”
“想不到宫主竟然有这样惊艳的才华!”月影诚心赞道。
宫主微微一笑,略带凄凉,“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她是我今生的使命,我没有爱错,错了的是她,是她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该爱谁!”
月影被宫主说糊涂了,一双大眼睛满是不解地望着宫主。
“你明白了?”宫主问道。
月影木然地摇了摇头。
“你还太小,感情的事弄不明白也属正常,说说你吧,你父王和母妃感情怎么样?”宫主问道。
“父王和母妃伉俪情深,相敬如宾。”月影说道。
“你母妃是个怎样的人呢?”宫主问道。
“母妃她美如天仙,才华横溢,知书达理,循循善诱,教女有方,是个秀外慧中的贤妻良母!”月影极力称赞她的母亲。
“你母妃对你怎么样?”宫主又问道。
“母妃对月影疼爱有加,但平日里对我的要求还是颇为严格的,不管是练琴、舞蹈、刺绣还是绘画、书法等,稍有疏漏母妃都绝对不会放我过的,相形之下父王倒是不会强迫我做什么!”
“你会惹你母妃生气吗?”宫主问道。
“她有父王撑腰,我惹谁也不敢惹她啊!宫主,你怎么对我母妃这么感兴趣啊?”月影很是不解,为什么宫主没完没了的问起她母妃的事情。
“哦……呵呵……”宫主尴尬地笑了笑,“那是因为飘红王妃是江湖上的一个传说,人人久闻其名,却无人得见!”
“原来如此,母妃的确不喜欢出门。”月影信以为真了。
而泫泣宫宫主却心道:听夕月公主的描述,那飘红王妃真的有可能就是婵娟公主,难怪这么多年我始终找不到她!
但为了更进一步确认,宫主决定在试探一下,于是宫主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一张纸递到月影面前道:“我得了首曲子,请夕月公主鉴赏鉴赏!”
月影接过那张纸后大惊失色,“宫主从哪里得到的这首曲子?”
“无意中得到的。”宫主含糊其辞,不肯说出曲子的出处。
月影仔细看那曲子,曲牌正是母亲改编的《摊破落花殇》,曲名是《乱世离人泪》,只见曲词写道:
瑶碎梦亦残,旧景谁怜?
烽火蔽目,何处寻故园?
昔日殿前,断壁颓垣。
乱红不语,水月无言。
~
落花殇,对谁弹?
一曲离歌,守候千年。
泪眼问君何时还。
览尽千帆,始知此事古难全。
幽篁独坐,了悟尘缘。
任他朝生晓雾,暮散飞烟。
~
这字迹正是母亲的,月影不解母亲怎么会写这样的曲子,也不知道这首曲子是母亲抄写的还是她创作的,还有母亲写的东西怎么会落在泫泣宫宫主的手上?
且不说月影满腹疑团,泫泣宫宫主得见心中了然,估计月影是认识这个笔迹才如此吃惊的,于是问道:“夕月公主觉得这曲子如何啊?”
“这首曲子清丽秀雅,上片写景,描绘了烽火战乱下故园衰败的景象,暗藏了对故国家园的思念,字里行间透露出黍离之悲。尤其最后一句‘乱红不语,水月无言’更是将落花和水月人格化,连落花和水月都为这破碎的山河,荒芜的故园而悲伤不语!‘落花殇,对谁弹?’写出痴情女子的相思之情,没有你在,曲子再美妙我又对谁弹呢?‘一曲离歌,守候千年。泪眼问君何时还。’则是直抒胸臆,道出离别相思之苦。后几句则是女子看破世事,任性逍遥、随缘放旷。但她的看破和旷达却让人怜悯,让人心痛!”月影非常认真地解释道。
“解得好!”宫主拍手道,“这笔体你可认得?”
月影心头一惊,难道宫主知道自己认得这笔迹?他知道这是母妃写的?自己要不要说实话呢?
正在犹豫之际,只听宫主又说道:“你为什么看见这首曲子那么吃惊啊?”
月影松了口气,答道:“因为这字迹温婉秀丽,如插花舞女,低昂美容;又如丽人登台、仙娥弄影,红莲映水、碧沼浮霞。月影见到后不禁感叹世上竟然有这样风神俱佳的字,因此吃惊!”
泫泣宫宫主点点头道:“到底是黔王的女儿,小小年纪才华这样的好!”
“宫主缪赞了!”月影说道,“月影是父王独女,自幼经父王、母妃亲自教导,怎敢不用功!”
“你的确很是惹人怜爱,我都不舍得放你走了!”宫主说道。
“宫主不打算拿我去交换婵娟公主了吗?”月影很是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