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原则问题。”苏晓蝶收回手，后退一步与唐学尔直视，“唐公子，我敬你是厚道之人才提醒你，此刻你不该强出头，否则下个受害者可能会是唐府。你与陆三少是朋友自然知晓他为何离开京城或者也知道陆三少下狱的真正原因，陆家是皇商却在短时间内被人连根拔起……唐公子，你该掂量掂量了。”
唐学尔心下大震，他没料到苏晓蝶会说出这番话，更没料到苏晓蝶将一切看得如此之清！
朝堂之中以往的明争暗斗现在开始慢慢浮上水面，但凡以往的中立之家也在被迫表态，否则引来的就是双重打击；做为中产派的皇商陆府就是一个例子，而唐府……唐学尔心下沉了沉，现下唐府已表明态度了——表妹与太子联姻啊……
“苏姑娘有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呢。”另一道声音的出现打破了两人间诡异的对峙。
苏晓蝶转身就见身穿玄色锦衣的谈墨然站在她的面前笑眯眯地揖了一礼，害得苏晓蝶忙不迭是地回揖手礼：“呵呵，真巧呀。”再看看谈墨然身旁站了一褐衫中年男子，样貌忠厚、目光犀利，隐隐透着股压力。这样的人理论上绝不会是谈墨然的仆人的，单从气势上就压不过啊！但他却以一逼恭敬之态站在谈墨然身侧，委实有些不协调。“谈公子有事要忙？”
“哦，没事没事。”谈墨然将目光从唐学尔的身上拉回来笑道，“刚才见苏姑娘这位公子约是有了些争执，所以过来看看的。”
“争执算不上。”苏晓蝶也没有打算向谈墨然介绍唐学尔的意思，微微浅笑说，“我有点私事想同谈公子谈谈，不知谈公子方便不方便。”
“好。”
“那谈公子请随我来。”苏晓蝶颔首，接着又对还在进餐的苏祈道，“苏祈猪，走了！”
苏祈放下筷子鼓着腮帮子嚷：“你才是猪！你全……”说到这里，立马停了口，苦着脸以‘我知错的’哀怨弱弱地看着苏晓蝶。
“嗯？”苏晓蝶盯着苏祈嘴角含笑眉轻挑，慢吞吞地说，“很好，非常好！”
转身携了谈墨然的手臂就走，引得苏祈捶桌大声嚎啕：“姐，我错了！我错了！”
唐学尔本要上前拦下苏晓蝶，却被苏祈一把抓住，少年老成地说：“唐大公子，此时此刻别去惹女魔头，否则事情一点转机也没有了。”
“什么意思？”唐学尔疑惑地盯着这个前一秒还在撒泼后一秒又似个小大人的苏祈，心下揣度不定。
“我姐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如果她真的知道些什么……”苏祈想着措词，因为他也不知道苏晓蝶是不是真的知道杀死芸娘的凶手是谁，扭着头想了又想，最后模模糊糊地丢了一句话就跟着苏晓蝶跑开了，“如果她知道她会让真像大白于天下的，只是不知道是在三个月后还是在三年后！”
三个月后？三年后？那时说来还有用吗？人都已经……！！
唐学尔捏紧拳头愤愤然地盯着消失在大门口的身影，却又无可奈何，大约陆府真的是气数尽了……
苏晓蝶同谈墨然走在大街上，除了苏祈追了上来外，那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一路行来，苏晓蝶未主动开口说话，谈墨然也没主动搭话，而苏祈因刚才得罪了苏晓蝶也是一路沉默。
“今日天气真不错！”没头没脑的，苏晓蝶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嗯，是不错。”谈墨然附和。
接下来又是良久的沉默，而在沉默间，三人再一次来到河边，入了亭子随意地坐着欣赏河岸美景。
苏祈受不了这样的沉默，转身跑到河边捡石头打水漂。
“谈公子，我知道你非寻常之辈，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苏晓蝶负手而立，神色迷茫地看向天边，也未待谈墨然答话径自说，“有个人总觉得他每天生活在梦中，并且以一个观戏者身份存在于梦中，然后看着梦里的人生离死别，有时候那些梦里的人只要他伸出一根手指他们就不会死，就会是另一番人生，但是观戏者不愿意伸出手指，因为他认为他是在看戏，他没资格也没必要去改变那些梦里人的生活，所以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因为他生活在梦中。可是，他又很迷茫，他不知道他这样是对还是错，因为在他的眼下，死了太多的人，太多他可以救却未救的人……”
生活了数十年依旧找不到归属感，就算这几天打着寻找慕风的旗帜也不过是个借口，如果真真正正地想寻他，怎会花去数年的时间还毫无消息？
或许她苏晓蝶真的只是这个时空里的过客吧，总有一天她还会回到那个真正属于她的地方去的。苏晓蝶经常这样安慰着自己。她不是血性的人，什么大侠什么义士什么正直从来没入过她的眼，她只不过是在混饭吃，混日子，顺便看戏……而已。
谈墨然立于苏晓蝶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天边，然后又看向河流，再回到苏晓蝶的身上，目光流转，最终指着东流去的河说：“这河往东南方流去，汇入沧河再流入大海。这一路而去的两岸土地与它毫无关系，同时它也没必要管那些，只要快快东东地流到沧河就了事，但它灌溉了庄稼养育了两岸之人却没阻碍它流向沧河的脚步，在别人看来也许是理所应当的，可也许在它看来只是顺道而已。同样，那个观戏者可以顺道做他想做却未做的事，也不会改变他观戏者的身份。”
“顺道啊……”苏晓蝶低下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喃呢，“可是这一次，也许会要了观戏者的命呢……这潭水，太混了……”
会要命？
侧头回望，只见她微垂着头，神色平淡，被风吹起的发丝粘在红唇上，红黑相映娇艳欲滴，霎时间，竟有几分羡慕那一缕青丝起来。
“罢了！”良久后，苏晓蝶长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正在用石头砸水的苏祈，招手喊道，“苏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