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声打破了湖上的沉寂,被阴影挡住了的亭子处闪出一道身影,快速扶住少女的腰,免去了少女与大地的亲密接触机会。
“我就知道表哥会接住我的。”少女扶着男子的手臂欢快地说,一点也不因刚才的意外而后怕。
“七公主,请松开我的手。”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要叫我七公主啦,唤我紫苑啦。”少女摇着男子的手臂撒娇,“要不唤我表妹也是可以的啦。”
“七公主,这不合礼。”男子微用力推开少女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再次步入阴影之中。
少女不甘心这样被男子推开,上前一步,也步入阴影之中,继续缠着男子,随侍的宫女也极为识趣,皆后退到岸边。
离炘慢吞吞地走在去御花园的路上,路过湖边时,七公主离紫苑带着一群侍女急速奔过,跑进荷亭。在听了他们的对话后,离炘才知道那亭子里居然有人,并且是七公主的表哥。
不过,这也是离炘第一次知道七公主还有一个表哥,只是,七公主的母妃贞妃非璃国人,那,七公主的这位表哥也非璃国人了!这点不算什么,最为重要的是,七公主的表哥算是外男了,他怎么会在后宫之中?如果他是来参加晚晏的……只是,顺三有说今晚皇上享受开伦之乐,并不邀请外臣的。
“十殿下,十殿下。”顺三提醒盯着荷花发呆的离炘该回神了。
“嗯,又有什么事?”离炘斜眼。
“奴才只是想提醒十殿下该去御花园了。”顺三微躬身,“七公主一会儿是与贞妃娘娘同去,而贞妃娘娘与皇上同去。”
“知道了!”离炘不耐烦地扁嘴——苏晓蝶说得对,没有靠山就没有特权——现在的他虽名义是十殿下,但在没有母妃当靠山的皇宫中,地位只比宫婢奴才们略高。
“顺三,本皇子是什么身份地位毋须你提醒!”离炘甩袖大步走开,讨厌顺三,讨厌七公主,讨厌父皇,讨厌荷花,讨厌亭子,讨厌皇宫里的风,吹得眼睛生疼!
抬手用衣袖抹了抹眼角,发现袖口竟然有一片水渍,愤愤地甩着衣袖,想要把它甩掉,偏偏天就跟下起了雨似的,打迷了双眼。
原来是他哭了……他哭了……这是自母妃死后第一次真正的哭……有点不甘心,即使在外流浪饿得死去活来被人踢了又打时也未曾哭过!
他是因为被宫人看低而哭么?不是!
他只是忽然想起了苏晓蝶……那个经常在他做恶梦醒来后总能看见守在他床前的苏晓蝶!
“砰!”离炘觉得头顶生疼,好像撞着了谁,正想抬头时,看见那人腰间的玉麒麟挂坠时就不想抬头了,他已经知道他撞到的是谁——望月麒麟有两只,一只在他身上另一只在他胞兄的身上。
“连皇家的风度都忘了,急急忙忙地做什么呢!”离煊眉头紧皱地看着离炘,见他正吸着鼻子,眉头拧得更拢了,“好好的哭什么哭?”
离炘不答话,只是一味的埋头。
离煊舒了眉头,抬眼看着顺三道:“顺三,怎么照顾十殿下的?”
顺三立马跪在了地上,兢兢战战地说:“三殿下饶命,奴才真的是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十殿下的。”
离煊不语,只是目光依旧停在顺三的身上,顿时,顺三觉得他从炎夏进入了寒冬。
“不关他的事。”离炘低着头开口,“刚才风吹得我的眼睛疼。”以前跟着苏晓蝶听墙角时,总是听到一些女的在哭时爱这么对别人说,那时他觉得这借口好假,又不是刮大风,怎么吹迷眼的?可现在,他也在用这么假的借口的了。
“眼睛疼就传太医来瞧瞧——来人,请去太医。”离煊目光依旧冷淡。
“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离炘飞快抬起头,瞟了离煊一眼后又低下头说,“三哥,我先去宴场了。”
说毕穿过离煊身旁飞快奔去,顺三在离煊阴冷目光下滴着冷汗,冒死觑了离煊一眼,见离煊面无表情地盯着离炘的背影,想了想说:“奴才告退。”
半晌,离煊才点头,顺三暗拭了一把汗后也快步追着离炘而去,可还未走三步背后传来声音:“顺三,把你的那点小心思收好了,好好伺候十殿下,不然……你明白的。”
顺三背脊一凉,双腿一软,砰地一声伏倒在地上颤声说:“奴才……奴才不敢,奴才保证会尽心伺候好十殿下,求三殿下……”
“去吧。”离煊打断了顺三的话。
“是,奴才告退。”顺三颤着双腿起身,面朝离煊躬身走了几步后才转过身离开。
离煊又微微怔了怔,转身眯着眼瞧向不远处的湖心荷亭,亭内似乎没有人,岸边也无宫人。轻轻地冷笑一声正要离去时,瞥眼就见荷亭阴暗处转出一青衣人,立于石廊远远地盯着他。
离煊微有一瞬的讶异,没料着他居然这么快地把最难缠的七公主打发走了!但转念又觉得自己多想了,若他连打发个女人的能耐也没有,他也不会被自己视为威胁对手,一个想杀又想不了的对手。
其实,有时候,对手也不一定要把他杀了,特别是这种难缠的对手,若能变为‘朋友’或许对自己更有帮助。
离煊缓缓地走向荷亭,神色平静,甚至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今天,将会是他将踏出将对手变为‘朋友’的第一步。
晚风迤迤,荷裙摇摆。青衣男子与白衣男子相视而对,短暂数语后,两人同走入亭内,隐于阴暗之中。
“擦!没选好地!这该死的假山挡着我的视线了!”苏晓蝶小心翼翼地从假山后探头望向湖心荷亭,偏偏距离太远,那两人又处于阴影之中,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看清两人的动作。想要凝神细听,可耳边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了——谁叫她今天选的地在上风向处!
但是,除了这里,她也找不到其他地方了——这湖边没有种树没有种花啊!
兴致缺乏地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摇头晃脑地长叹:“不过,今天也算是赚到了,至少看到了苏包子。包子啊包子,不是我这当姐的不去找你啊,而是你的身边埋有高手啊,咱一现身可就会打草惊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