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酒楼,雅座内。
“公子,咱们都连着好多天在这儿了,到底这里有什么啊?”
灰色衣袍的少年一下抓抓耳朵,一下挠挠腮帮子,一脸的不解。
坐在窗边白衣公子一手拖着茶盏,啜了一口香茶,看着窗外,并没有回头。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天生自带光环,这不,这白衣公子在二楼雅间里,只露一张脸,也引得过路的姑娘频频往这窗子口儿狂砸秋天的菠菜,可当事人却毫不知觉的样子,纹丝不动只盯着对面那扇人人进进出出的大门,十分认真。
他的脸上这时候带着丝丝笑意,开口道。
“怎么,这就坐不住了?”
“不是,小的倒没什么,只是公子你自从上次回城,染的风寒又急又猛,还让之前的…又发作了…小的是担心公子的身体还没有大好,就这么频频外出,外面的天儿凉啊!万一这又复发了,可怎么办啊!”
“雅间里这么暖和,不用担心。云岚,你要是嫌闷,就先回去吧!”
白衣公子还是没有回头,云岚不禁也探头过去看,这窗外,到底有什么吸引他家公子的,都看了这么好些天了,还没看厌吗?
他撇了撇嘴,“不不不,小的还是在这待着吧,看着公子您,我也放心些。”
“嗯。”
他在等,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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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问昔此刻的心情真的不算好,被那个泼妇长公主玩了那么一下子,已经快要脱力,还强打着精神应付了欧阳寻,这让她的心志有些松动。
如果这个时候她回客栈,肯定要胡思乱想一番,还不如去找找正能量。
想着老顽童一般的师傅,她稍微回了一点血。深吸了一口气,她大步往前走着,师傅的茶坊应该就在前面了!
“风林坊”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烁烁发光,花问昔仰头看了好半天。
仰头望天,本来在她的意识里,师傅临行前提到的在京都有个“小茶坊”,应该就是那种小小门脸,一天三五个客人来买几斤茶叶就不得了的小店啊!
她打量着这宽敞的店面,络绎不绝的客人来来往往,从门口看进去,深红色木质古朴的大门敞开着,那装饰材料也不是普通小店能用得起的啊!她的师傅哟——这哪里是什么“小茶坊”啊!早知道她一进京都就该来这儿了,也犯不着为那五十两心疼好半天了!
师傅居然这么有钱!
花问昔一边腹诽着,一边踏进了风林坊。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双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看着她进了门,那人脸上浮现出不知是喜悦,还是夹杂着什么的复杂表情。
一进门,花问昔感觉全身细胞都活了。各式各样的茶香扑鼻而来,她辨别着,凤凰单枞、白芽奇兰、永春佛手、冻顶乌龙、西湖龙井、碧螺春、铁观音、普洱、太平猴魁、……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浑身的负能量都似乎随着熟悉的茶香飘远。
在一旁招呼客人的年轻人见她站在堂中央,一脸陶醉的样子,走到她身边问道:“客官,是来买茶的吗?”
“呃…”她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对对,我是来买茶的。你们这儿可有抹茶?”
“抹茶?”那个年轻人疑惑地看着她,似是想说有这种茶吗,终归还是没有说出来。他说了一声稍等,就小跑着到后堂去了。
花问昔见那年轻人跑开,便自顾自打量起这家店内的摆设起来。
也不知是师傅还是这店的掌柜的,很会吸引客人,店内置茶的器皿都是特制的双层琉璃瓶,光线反射下,那茶叶显得晶莹剔透,琉璃瓶顶上有木制的瓶塞,这样既美观又利于保存。引得人看着就想买回家去。
风林坊里茶叶种类繁多,中低高档次数不胜数,还出售各种茶具。
花问昔一眼就相中了一把紫砂壶,壶的盖扭雕塑松干与松枝,两旁饰有松果松花,壶把为梅干梅枝绞结而成,壶嘴似竹节,并饰有竹枝竹叶,整个壶体布局合理,制作精细。
正当她爱不释手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可是这位小友要问询抹茶?”
她放下茶壶,转过身去,一个身穿棕色长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进冠内,国字脸的中年男子正笑盈盈看着她,眼睛里闪着掩不住的精明。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看来这风林坊经营的这么好,肯定是靠着这个人的了。
“正是在下。你是掌柜的?”
中年男子笑着回答:“对,我就是本店的掌柜,既然小兄弟问抹茶,那不妨随在下来后堂。”
“好。”
花问昔跟在中年男子身后,入了后堂。
后堂的光线比外面要稍暗一些,摆设却更加精致,一张茶桌几把座椅,精雕细琢,显然是用来招待一些贵客的地方。茶桌上此时正摆着一套青花瓷茶具,莹莹发亮。
中年男子停下脚步,凝着眉回过头仔细看着花问昔的脸,没头没脑说了句。
“半壁山房待明月。”
花问昔接道:“一盏清茗酬知音。”
“吟诗不厌捣香茗。”
“乘兴偏宜听雅弹。”
“茶香高山云雾质。”
“水甜幽泉霜当魂。”
“一二三四五六七。”
“大荒山上打老虎。”
连对了几句,中年男子这才笑了,不同于刚才前厅客套的笑容,他现在笑得真心实意。
“真是少当家的!庄主前些日子来信说你要来京都,我都等得以为你不来了呢!”
这几句暗号,真是…也就师傅想的出来。
花问昔也笑了,“别喊我少当家的…怪别扭的,叫我韩昔就行了。”
中年男子摊手示意她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在椅子上。
“那怎么行,要不我叫你少爷吧,我姓余名西,少爷就叫我老余就成了。”
花问昔坐在椅子上,也不推脱,“呵呵,我俩名字里都有个‘XI’,还挺有缘的!好吧,那我就叫你老余了。”她拿起一个青花瓷茶盅把玩着,怅然道:“离开师傅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余西似是回忆到什么,好笑的说着:“庄主老当益壮,几年前我见着他老人家的时候,他来京都品茗,结果跑到人家酒馆喝醉了酒,是又吵又闹,差点没把人家小店给掀咯!最后还是我跟在后面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赔钱的,才让这桩事儿过去了。我看他是又重回孩童心性了,想必这几年更甚了。”
她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啊,师傅他是老顽童,人老心不老,好酒这一个爱好,怕是也改不了了。我的茶艺可能学的不是十成十,可这一点上,我倒是得了他真传啊!”
两人相视大笑。
寒暄了几句,余西问道:“对了,少爷这次上京都是品茗?还是省亲?准备在这待几日?”
看来这余掌柜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也是,她现在身份尴尬,少一个知道就少一份危险,师傅不会让自己陷于危险之中的。她答道:“都不是,我这次是冲着考功名当官来的。”
“参加会试?”余西深深看了她一眼,茶圣的关门弟子,不应是把功名利禄放在心上的人,不过她不说,他也没必要多问,多应承着就好。他呵呵一笑,“好啊好啊,当官好啊!少爷若是有什么需要,不管是生活上的,经济上的,还是别的什么,都可以来找我,这风林坊在京都开了十几二十年,做事还是较于你初来乍到方便些的。”
花问昔心头一动,一间这么大规模的茶坊,多年经营之下,想来应该积攒了不少人脉资源,这些对于现在的她确实是很必要的,看来这趟没白来啊!以后做事要方便多了。
难得的是,她还没多言,这个余西就主动开口。此人言谈得体大方,一看就不是简单人,却对她十分真诚,看来师傅没选错人来经营这茶坊。
她站起身来,感激的朝余西一拱手。
“那就谢谢了。”
余西连忙也站起来,在她肩膀上虚扶了一把,说道:“庄主当年相救,又对我多有栽培,可以说没有庄主,就没有今天的我,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接着有笑着看着花问昔,脸上带着些许憧憬。
“那么,今天赶巧,好茶具,好茶,妙人都齐了,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能不能劳烦你为在下泡一道茶,也让我长长见识?”